冬月,酿雪的天气。 咖啡馆外的暮色笼罩下来,屋内的灯光明亮,书架、桌子、人影、两只猫,都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这些影子又与窗外婆娑的树影、路灯交叠在一起。 咖啡馆在西溪湿地深处。一千多年前,康王赵构在北宋徽、钦二帝被虏之后,在金兵的威胁下逃至杭州,建南宋,定都临安。国家已经风雨飘摇了,但也没影响他的风月心情,途经西溪,为“一曲溪流一曲烟”的景致吸引,生出将皇宫建于此的念头。这是个非常“浪漫”的想法,西溪湿地河道纵横,咫尺往来需舟楫,也就是说群臣上朝、妃嫔出游都要乘船。 因为政府财政捉襟见肘,赵构只得放弃了这一想法。他行到西溪市,入酒肆,醉意朦胧之下,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西溪且留下”。后来“西溪市”更名为“留下镇”,位置就在西溪湿地的西边。如今还有一条临河的老街保存完好,几孔古桥横跨河上,临街有老式杂货铺、剃头店。 合上电脑,推开咖啡馆的门,冷风袭面,打了个激灵。天边一轮弦月,洁白、明亮,因为寒冷显得愈发晶莹。北风穿过芦苇丛,留下窸窸窣窣的私语。我裹紧衣服疾行,无心欣赏这清冷如水的夜色。从前的人是不怕冷的,不论是大雪或是打霜的清秋,照例是要出游的。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在月下的秋雪庵前”,许多年前,诗人徐志摩在远赴西伯利亚的路上,突然有感,想起秋日西溪湿地芦苇萧瑟的影子,提笔写下了《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秋雪庵是西溪湿地中的一景,在一座孤岛上,以深秋的芦苇为胜。在《西湖记》中,他对西溪的芦苇与花坞尤为称赞,说白天的日光中看芦花,不如月光下与夕阳晚风中,能看到芦苇的"灵魂秘密"。西伯利亚,仅听名字就觉得很冷,如果我是徐志摩,大概会想念热带的海岛,而不是清秋里的西溪泛舟。 这并不为徐志摩独爱,郁达夫和俞平伯等人在杭州时,也常常相偕泛舟西溪,不过他们也是效仿前人。“明月化为水,随湾放小舟。行来三四里,碎却一层秋。”写西溪的诗中,我最喜欢明人的这几句了。 一阵暗香拂来,甜丝丝的,沁人心脾,我不由得慢下脚步。现在不到一月份,只有腊梅花开了,红梅、白梅要等到早春二月了。来杭州一年有余,竟然也没有好好去赏梅花。去今百余年前,杭州人是好游的,没有一个不留恋西溪,也没有一个不披蓑戴笠去看半山(即皋亭山)的桃花、超山的香雪的。 延伸阅读: 湖心亭看雪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