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战,恍然一梦 1944年的一天(抗战胶着时期),为了安葬父母,移柩回乡。小蝶偷偷又回到了杭州。小蝶去了桃源岭,后来在他的回忆中,小蝶写道:“那晚我实在睡不着,偷偷起来,看见西泠桥上立着个日本宪兵,而靠山的后脚子没有哨,我便偷偷爬了出来。这里的山道,我是最熟也没有了,用不大的功夫,已经翻过栖霞岭。上面有条路,一边通老和山,一边到灵峰,去灵峰的叉路,正是桃源岭。我便半走半伏藏在草里。这一带没有鬼子兵。我翻过了紫云洞,快要到玉泉。 忽然见到一株矮树,在自己走动,我一惊,对方已发出口令:‘站住!’” 他说:“我立刻站住了,月光下看见那棵树是人伪装的,头、身、肩、背全挂着藤葛,只留两只眼睛,忽然叫道:“你是小陈先生吗?’ 我一听,立刻感觉,这个人就是桃源岭的坟亲钱德保。 终于,由他领我到桃源岭,展拜了墓门。德保说:‘我知道二亲虽未安葬,但是,他们的灵魂,一定早已在此栖息了。’于是,二人跪下,又拜了一次。 我(小蝶)看过八十三株松、一百多株梅树,照在月光下,都很青郁。 德保告诉我,这里因为在游击区,所以保得住,云栖、韬光、北高峰,早已被日本人占据了。我告诉德保,老太爷、老太太故世了,德保洒了泪,就扑翻身朝空坟拜了几拜,说道:‘老太爷、老太太一定神栖于此’。 但他主张不可就此安葬,日本人到处掘坟,万一我们(游击队)退过古荡,坟就不保了。他劝我不要太多耽搁,快回饭店去宿息罢!” 抗战胜利后,小蝶再次来到杭州,筹划将灵柩运回桃源岭安葬。 谁知经过一年苍桑, 钱德保已经谢世,墓上八十三松荡然无存,百多株梅花,早已被人砍伐成薪,石亭也拆了,所幸墓石完好…。 小蝶站立在那里,对着柱上那二句“未必春秋两祭扫,何妨胜日一登临”发楞。他说道:“从今后,只有祭扫,何忍登临?八年抗战,恍然一梦。” 小蝶重新补种了八十三棵松树,此时已非青青如盖的乔枝,而是憔悴的小树,石亭没有再建。原有梅花隙地,改种了竹子,希望能早点遮盖这座坟墓被炮火摧残的痕迹。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的时代鼎革之时,小蝶去了台湾(更名陈定山),依然天天梦想着桃源岭,在梦中,他仿佛见到了蝶仙夫妇,携手同行,指点湖光山色。于是,写了一首小诗: “北山松粉飘花路,寒食天涯有墓门;满地纸灰人上冢,竟夫麦饭到中原;病里唯堪柱杖亲,花前无复戏诸孙;影堂独对思前事,四十三年父子恩。” 以寄托自己的哀思。 桃源岭,一段梦蝶情缘 《翠楼吟草》上世纪五十年代后,蝶仙的女儿小翠则留在上海,成为上海画院的画师。 1959年,小蝶收到了妹妹小翠从沪上寄来的信,写道:“海上一别忽逾十年,梦魂时见,鱼雁鲜传。良以欲言者多,可言者少耳。 兹为桃源岭先茔必须迁让,湖上一带坟墓皆已迁尽,无可求免,限期四月迁去南山或石虎公墓。人事难知,沧桑悠忽,妹亦老矣。诚恐阿兄他日归来妹已先化朝露,故特函告俾吾兄吾侄知先茔所在耳。” 此家书既透露了小翠的伤感与无奈,也窥测到桃源岭蝶仙墓冢可能已迁到南山公墓或石虎公墓去了。近年来,人们在桃源岭的树木丛中,又找到了当年蝶仙墓冢的残垣断壁,它的华表,大坟轮廓,白色太湖石包裹。坟前是一块浇铸的水泥地,长方形的。从它的形制、材质来看,高高的华表,上好的太湖石,土黄色三十年代出产的水泥,与蝶仙建生圹的年代恰巧相符。据当地老人说,那里的石碑部分毁于抗战,部分毁于文革,人们虽然找不到字碑以佐证这里就是陈蝶仙的坟冢,然而,站在坟前望去,越过青松,视野里就是湖上的只只小舟直冲而来,与小蝶之回忆相近。那么,这里就是蝶仙的归宿吗? 故人已化蝶仙去,留下的只是湖畔这一段梦蝶情缘。 小翠晚年时,女儿翠雏已远去法国,她只得单身索居。她因有兄长在台湾、女儿在巴黎的复杂关系,在“文革”中可想而知不免饱受凌辱。一九六八年的夏日,陈小翠引煤气自尽,终年六十七岁。就像繁华散尽难免加倍萧索一样,陈小翠的孤清离世,更显刻骨铭心。 延伸阅读: 芳草斜阳起相思,百年刘庄是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