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天终于转冷了,富阳场口派出所的刑侦民警陈海飞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冬天到了,年关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陈海飞突然有些恍惚,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一个和他同龄的女人,一个已经不在的女人,一个叫春丽(化名)的女人。
“她好像是命里有此一劫。”说起春丽,陈海飞一阵叹息,唏嘘中带着些许遗憾……
三次落到他手里的绝症女惯偷
春丽不是陈海飞的什么人,而是跟他打过三次交道的盗窃嫌疑人。
1985年,春丽出生于富阳场口,家里做点小生意,住着5层小楼,条件还不错。
春丽十几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续弦后,家庭关系冷淡了。父亲的不管不问,让春丽成了浪迹在镇子里的“孤女”。
二十来岁,春丽被查出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及并发症,医生甚至说她随时有可能会走。
那以后,春丽开始自暴自弃,以偷窃维持日常享乐。
2013年1月,场口的张先生家中被盗价值数万元的金器与现金。陈海飞勘查现场发现,张先生家中虽然凌乱,但门窗完好,窗台上有踩踏痕迹,墙根还有几块砖头。一调监控,目标很快锁定了——春丽!
这是春丽第三次被带到场口派出所。刚到案时,春丽极不配合,值班民警审了三四个小时仍然毫无进展,不得已,只能连夜把陈海飞叫回审讯室。
“陈警官,你对我还不错,反正我只相信你,该讲的我都会讲,其他人来问我不会多说的。”看到陈海飞,时年28岁却面容老态、头发稀疏的春丽态度突然好了起来。
“上次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话不算数,现在又进来了?”陈海飞忍不住责备。因为身患绝症,不便羁押,前两次被抓后,陈海飞对春丽都是苦口婆心地批评劝导,还把自己的枕头床褥借给她在派出所过夜。
春丽的眼神闪烁起来,似乎不太好意思面对这个和自己同龄的警察哥哥。
这个“小姐妹”,始终不听劝
“抓了这么多次,在所里跟我交谈得也多了,她比较信任我。抓进来次数多了,免不了责备她,后来她也难为情,就有点藏着掖着。这个心理的转变很微妙。”陈海飞说起这些,就像在说昨天的事情。因为和春丽打交道次数多,不少同事戏言,春丽是他的“小姐妹”。
陈海飞心里明白,最初想进一步了解春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同情。
春丽第一次被抓时,面对民警一言不发。陈海飞买了一袋面包给她,坐在审讯室里和她聊天。春丽大口啃着面包,慢慢地松口了,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世,并不断问着什么时候可以放她出去。
从那时起,陈海飞就想,对待春丽,用真诚去感染远比苍白的说教有用。“她和我同龄,又身患绝症,我还是一厢情愿地倾向于相信她、帮助她,对她抱有一点希望。我还是希望她能重新树立信心,好好生活。”做刑侦七八年,陈海飞在面对春丽时少了几分铁面和凌厉,多了一些善意和温情。
只不过春丽还是让他失望了。第三次被抓,春丽谎称赃物藏在家里楼顶的瓦片下。陈海飞在楼顶搜索了近一小时,只得到一个结论——春丽在说谎。
那一次,考虑到春丽系经多次劝导无效的惯偷,警方将她羁押到富阳看守所,等法院判决后再押往浙江省女子监狱服刑。
之后的一年里,陈海飞再没听到关于春丽的消息。
她最终死在别人家的火灾现场
再次得到春丽的消息时,陈海飞有点蒙住了。
那是场口镇的一次民宅起火,场口派出所值班民警接警后,与当地专职消防队一起参与灭火,扑救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当晚,民宅主人到自家三楼搬运家具时,发现房门被堵住,用力推开门后发现,一名陌生女子蜷缩着斜靠在门后,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120急救医生到场后确认,该女子已无生命体征。场口派出所民警经现场勘查,并对女子进行身份对比后确认,死者就是春丽。
第二天,陈海飞去了失火的民宅。春丽死去的地方只剩下被烧焦的门框和烟熏的痕迹,现场还有惨烈的焦味,她最后的时刻,恐怕比病痛更为痛苦,只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陈海飞没有想到,他一直想感化的春丽,最后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好像是命里有此一劫。”说到最后,陈海飞又说出了这句话,唏嘘中带着些许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