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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节烈过文天祥 留取丹心藏九曜 寻访徐应镳墓
2020-05-11 09:44:52杭州网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绝命诗,彪炳史册,耳熟能详,妇孺皆知。南宋末期,像文天祥这样为国家死节的人物有很多,比如葬于西湖边宝石山下静逸别墅旁的参知政事陈文龙,有着和于谦一样的谥号“忠肃”。本人的衢州江山老乡中,也有这么一位誓不降虏的忠烈,他就是忠节先生徐应镳[biāo],虽然知名度没有文天祥高(毕竟文既是状元出身又官拜丞相),但他死节的时间比文天祥更早(徐卒于1276年,文卒于1283年),方式比文天祥更壮烈(徐满门自尽,文被俘就义)。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宋参知政事陈文龙墓,摄于2020年4月10日

本人是在钟毓龙《说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4月)一书,知道徐应镳这个人的,该书一共有三处提及此人:其一,在“说山”一章,“岭西北当南屏、九曜与其西玉皇山环抱之中,为方家峪。……中有莲花峰,平地突起。自玉皇山顶望之,四面玲珑,岩石层叠,宛如莲花,故名。峰旁又有笔架山,以形似名。宋太学生徐应镳之祠墓在焉”;其二,在“说祠庙寺观”一章,“徐忠节祠,祀徐应镳。应镳,宋末江山人,太学生,居杭。元兵破独松关,抵皋亭山。太学原是岳飞宅第,中有岳飞之祠。应镳具酒肴祭于祠曰:‘天不佑宋,社稷为墟。应镳以死报国,誓不生降。’举家投井自尽,葬于方家峪。明正德间建祠祀,赐号‘参知政事’”;其三,在“杂说”一章,“徐应镳墓,在方家峪笔架山。应镳,江山人。宋咸淳末试补太学生,宋亡,三学生皆从入燕。应镳誓不降,作文祭岳飞祠。长子琦亦赋诗自誓毕,并幼子崧、女元娘纵火自焚。诸仆惊救扑灭。父子怏怏出。次日,卒同死井中。同舍生私谥曰正节先生”。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民国《士兵周刊》中徐应镳一文中的插图

《说杭州》中的这三处,已经基本将徐应镳的事迹描述清楚,应该是参照《宋史》卷四百五十一“忠义六”中的记载。本人在一本民国期刊《士兵周刊》第三十七期中找到一篇文章《历代民族英雄:从容就义的徐应镳》,内有插图一幅,画的内容是“仆人发现徐应镳父子在岳飞祠神像前自焚”。江山政协网站上有邵水清写的《一门六烈徐巨翁》(2011年12月8日)一文,对徐应镳(号巨翁)有非常详细的介绍,“一门六烈”是指一家有六人殉国:徐应镳自己、其夫人方氏、其长子徐琦、其次子徐崧、其女徐元娘和其弟徐应镰。可见,徐应镳的事迹并未在浩瀚的史海中淹没无人知晓。

徐应镳全家殉国的事迹着实悲壮,全家都留下了绝命诗。

夫人方氏最先殉国,其《殉节诗》曰:

昊天懵懵,四海汹汹;赵氏终衰,妖孽景从。我生不辰,咨嗟风雨;一木难支,劝君解组。妾身邀隐,君志尽忠;愿学仲连,甘蹈海东。举世须眉,何殊巾帼;偏我妇人,尚知报国。有女贞洁,有男才良;素解大义,不负纲常。

徐应镳《绝命词》曰:

二男并一女,随我上梯云;烈士甘焚死,丹心照紫雯。

长子徐琦《濒死自悼》曰:

每说天兵出守疆,忽闻劲敌犯睢阳;火焚郡邑人民苦,血染江淮鬼物伤;忠报君恩名不朽,孝随亲死义难忘;皇天后土宜知鉴,白日英魂腾剑光。

次子徐崧《绝命诗》曰:

成仁取义在于斯,一死君恩报未迟;杲日当空存正气,狂澜砥柱起常彝;孔明未复中原鼎,鹏举空搴二帝旗;可恨奸回移宋祚,阖门厉鬼泣秦师。

女儿徐元娘《绝命诗·其一》曰:

毓秀含华十六龄,慈帏口授十三经;奇文不欲撑天地,大节偏教揭日星;何姓移剑亡汉室,谁人复楚乞秦廷;愿从一死明忠孝,碧血应留万古青。” 

《绝命诗·其二》曰:

弱质原归玉女峰,家亡国破恨重重;椿萱己遂抒忠愿,昆弟先教殉难从;热血千年啼杜宇,寒泉三尺照芙蓉;堪怜宫院齐收北,忍听天朝长乐钟。

读完五人的绝命诗,感觉何其悲壮,可歌可泣,特别是方氏和徐元娘的巾帼之气概,令人肃然起敬,心自难平。甚至可以说文天祥的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借鉴了“烈士甘焚死,丹心照紫雯”和“愿从一死明忠孝,碧血应留万古青”两句,简直如出一辙。江山出过这样的人物,本人作为一个江山人,竟然这么晚才知道,惭愧万分。久久不能平静之余,本人有了在杭城寻找徐应镳故迹的念头,以期凭吊忠烈。700多年过去了,其祠墓还能找得到吗?本人试过,在普通的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应早已湮灭不存了吧,不过还是想去找找,哪怕是找到点遗址遗迹。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民国《实测杭州西湖图》(局部)中的“方家峪”位置

据《说杭州》中的记载,徐应镳的祠墓均在方家峪一带,“岭西北当南屏、九曜与其西玉皇山环抱之中,为方家峪”,现在方家峪这个地名在普通的地图中也已经找不到了,不过在民国《实测杭州西湖图》(上海商务印书馆,1929年1月)中尚存,也就是今天的中国丝绸博物馆一带。本人带着一丝侥幸前往那一带做了一些探寻。先去了比较好找的莲花峰一带,虽然此峰与飞来峰那边的莲花峰同名,但是知名度上就无法相提并论了,此座莲花峰人迹罕至,杂草丛生,不通游步道,不过爬野山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在此莲花峰顶,海拔约60多米,果然有“岩石层叠”的景致,还算赏心悦目。然而在此峰四周披荆斩棘细细搜了一圈,虽然坟茔丛丛,但均为当代百姓墓冢,未见任何徐忠节墓祠之踪迹,仅在峰北(近长桥停车场后方)一处岩石上还发现一个“墓”字摩崖,字很清晰,年代应该不远,墓通常刻于碑上,刻于岩石之上的倒是少见。此次搜寻无果而终,失望而归。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莲花峰顶之岩石,摄于2020年3月15日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莲花峰北岩石上“墓”字摩崖石刻,摄于2020年3月15日

既然墓祠找不到了,那先找找别的,搜索了徐应镳引火自焚的“太学”故址,很快找到了,就在今之庆春路和延安路交叉口的杭州城市建设陈列馆一带,现存红楼一座,属于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本人以前也参观过这座闹市中的红楼,但是之前并未注意过这里曾有过南宋太学的历史,这次再去参观,专程去了解这方面的记录,“红楼周边历史”介绍中果然有“南宋太学”,大概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还曾是岳飞府第。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杭州城市建设陈列馆“红楼”,摄于2020年3月28日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红楼周边历史中关于“南宋太学”的介绍,摄于2020年3月28日

虽然一直心心念念的徐应镳故迹,找到了与他相关的“太学”,但是其墓祠一直没有线索。直到某天在网上找画家潘天寿墓的信息时,偶然发现有两位网友提到九曜山下的潘墓附近有徐应镳纪念碑(其中一人将其错记为“徐英镳纪念碑”),这让本人惊喜不已,徐应镳故迹果然存在!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徐应镳纪念碑,摄于2020年4月25日

于是,本人后来又去了九曜山东麓一带探寻,由于潘天寿墓在地图上是有明确标记的,这次寻找非常顺利,在潘天寿墓的南侧一茶园路旁找到了杭州市园林文物局在2015年10月立的徐应镳纪念碑,上有画像(根据百度百科,此画像来源于清代修《浙江湖州双林徐氏家谱》),碑文曰:

“徐应镳(?-1276),字巨翁,衢州江山人。宋咸淳末入临安为太学生。南宋灭亡后,徐应镳与子女自焚殉国未遂,后跳井自杀,归葬于九曜山方家峪一带。明代为其修建墓祠,赐号‘忠节’,现已不存。为纪念徐应镳的忠烈气节,现特立碑于此,以志纪念。”

(注:南宋彻底灭亡通常以1279年陆秀夫负帝投海为标志,但也有人认为应以1276年临安城破宋恭帝投降为标志)看到这块纪念碑后,本人三鞠躬致意,且深感于杭州这座城市的温暖,西湖名人古迹多如牛毛,这位知名度不高的江山人徐应镳也没有被忘记。但在老家江山,本人竟从未见过任何关于徐应镳的纪念物,翻阅了1990年2月版的《江山市志》(浙江人民出版社),在“人物传”那一章,竟然没有收录徐应镳这位忠烈,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本人深切呼吁江山在这方面应多多挖掘一下,可以为徐应镳建馆立碑,昭示后人。在明代时,江山也有祭祀徐应镳的“忠节祠”和纪念他的“正节牌坊”,均已无迹可寻。

徐应镳,江山,徐应镳纪念碑,陈文龙,杭州徐应镳

徐应镳纪念碑方位图,后来我在高德地图上反馈了新增地点,高德和我打电话确认之后给加上了,现在这个“徐应镳纪念碑”已经可以在高德地图上搜到了

历代咏赞徐应镳一家的诗词很多,此处略提几首。

徐应镳的太学同学,后来参与改葬徐的南宋遗民诗人林景熙,有《太学同舍徐应镳誓义沉井后十年,众为营墓立碑,私谥正节先生》诗:“高名不与魄俱沉,鱼腹孤忠耿至今。翠碣已书身后谥,寒泉犹照死时心。神游旧月山河改,梦断疏槐风雨深。埋骨誓终从武穆,栖霞岭树隔秋阴。”

和徐同时代的南宋探花何梦桂,有《挽太学正节先生徐应镳》一诗:“国破君亡一死宜,绝怜儿女死如饴。龙池久负娲皇誓,蛙坎空遗烈士悲。洗骨不污唐门馆,沥心无愧赵孤儿。北行多少生还客,休向梯云读墓碑”有一个巧合的地方是,徐应镳一开始是在太学里的梯云楼先自焚的,后来他归葬的地方,就靠近玉皇山和九曜山之间的梯云岭,这么看来,诗中的“休向梯云读墓碑”一句有一语双关之意。

明代著名清官海瑞有《吊徐先生一门殉节》一诗:“三辅烽烟接帝京,背城一战尚纵横。家酬士死黄金散,身报君恩白骨轻。北极铜驼春草没,西风画鷁夜潮倾。阖门就义寻常事,遗恨犹闻鼓角声。”

明代文学家王世贞有《酹江月·追吊孝烈徐元娘》一词:“西湖明圣,正钟灵闺秀,元娘尤绝。作赋题诗皆仅事,凛凛偏怀忠烈。十六芳龄,九天仙女,未挽尘缘结。生逢世变,不堪回首家园。甘蹈烈火焚身,银瓶堕井,却从容完节。粉坠香销千载下,尚见裁冰剪雪。报国精忠,酬亲纯孝,都付真心洁。我来恭吊,一樽还酹江月。

这个一个普通江山人的寻访,这是每个江山人都应该知道的故事。徐忠节先生早已经远去,然其丹心已经照耀千古,深藏九曜

悲哉,忠孝元娘;壮哉,忠节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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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今日头条号:清兄的户外生活    作者:清兄     编辑:郭卫    责任编辑:方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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