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大地》 [美]林璎/著 陈晓宇 奚雪松/译 湖南文艺出版社 2020-08

案头有两本厚重的大书:一本是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年5月出版的《地志景观:林璎和她的艺术世界》;另一本是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9月出版的《雕刻大地:林璎和她的艺术世界》。其实两者是同一著作,都是陈晓宇和奚雪松合作的译本,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购买欲。对于喜欢的著作,我喜欢搜集不同的版本,对于林璎,在我心目中,她却早已是神一样的存在。

还记得那年去华盛顿旅游时看到的,印象深刻的“越战纪念碑”。大地上呈“V”字形往两边伸展的纪念碑,与它两翼指向的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堂一起,是华盛顿特区最有名的三个地标。1980年,越战纪念碑的设计,曾引发美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设计大赛。当人们得知最后胜出者不过是一个大三学生,还是一个华裔女生时,林璎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责难、抗议,甚至人身攻击。但林璎的设计最后还是折服了大众,这也让她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人物。

也就在那一年,林璎才得知自己的家世,得知父亲在中国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林徽因,才知自己在中国原来有如此显赫的家族背景,并一下子与林孝恂、林长明、林觉民、林徽因、梁思成、梁启超等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扯到了徐志摩和冰心。在福州,还遗存着叔祖父林觉民的故居,姑妈林徽因小时候也经常居住在那里。1985年,林璎跟随母亲第一次回中国,曾专程到福州追根溯源。从这一方面解读,无论家族基因传承、所受良好教育,还是后期人际关系的影响,林璎的成长过程中,都不缺文学的滋养。《雕刻大地》能呈现如此深厚的文学修养,也就不难理解了。在父亲林桓眼里,女儿和林徽因是相像的:“林家的女人每一位都个性倔强,果敢独断,才华横溢而且心想事成。”

一战成名之后,林璎选择回到学校继续学习,成为耶鲁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1995年,讲述她事迹的纪录片《林璎:强烈而清晰的洞察力》,一举夺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2002年,她高票当选为耶鲁大学新任校董。之后,又连续被美国《生活》杂志评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一百位美国人”与“五十位美国未来的领袖”,入选全美妇女名人堂。2009年,获得美国国家艺术勋章,这是给予艺术家的最高荣誉。

林璎的设计并不以数量取胜,主要作品都汇聚在这本《雕刻大地》,但书中50多个作品,个个都是大地艺术的标杆。何为《地志景观》,何为《雕刻大地》?人们只看书名就能判断出林璎将敏锐的目光投向了何处。

我特别喜欢其中一个叫《风暴王国波场》的作品,占地11英亩,由七道波浪组成,大概有18英尺高,起伏非常大,当你走在其中时,整个人就消失在波浪里。在设计这个作品时,林璎做了一套完整的环境保护改造方案,并借由扎实的数学和科学功底,使作品包含了很强的科技成分。可贵的是,同时又融通了深厚的文学涵养,她的作品因此与众不同,严谨,极简,唯美,凸显出强大的科技支撑与诗性光芒。她说,我母亲是诗人,我哥哥也是诗人,我姑妈是诗人建筑师,建筑就像是写小说,艺术绝对就像是写诗。对大自然的热爱,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成为她毕生事业和人文理想的原动力。建筑师、艺术家、环保人士,这三重身份的组合,才真正将她所有的爱完美融合在一起。

我们因此特别关注她“最后一个纪念碑”——《什么正在消失?》。

越战纪念碑后,她宣布一生只做五个纪念碑,每一个项目都聚焦在美国历史上的关键节点:越南战争,民权时代,妇女历史,美洲原住民历史和环境保护。什么正在消失?这个想法从1999年开始提出,直到2007年才真正着手来做,用于纪念“地球的第六次大规模物种灭绝”,她认为:“前五次,都是因为地壳运动或小行星撞击地球之类的灾难性事件,而第六次,完全是人为的。”

与之前四个设计不一样,《什么正在消失?》不是单一的、静止的纪念碑,既有永久的雕塑,也有临时的多媒体展示,为此,她专门建立了一个网站和一个私人基金来维持它的运作,她说会一直为它工作到生命的最后。

我们为什么阅读林璎,为什么愿意和林璎一样,一旦投入,就不愿抽身?因为我们都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因为将来有一天,

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的孩子还生活在其中,

这个世界就与你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