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从业者 资深爱书人

《鲁拜集》是波斯古代著名的抒情诗集,通常也被译作“柔巴依集”,意思是“四行诗集”,每首四行,独立成篇,第一、二、四行押韵,第三行基本不押韵,和中国古代的绝句类似。其作者奥玛·海亚姆(1048-1123)是波斯著名诗人、数学家、天文学家,曾参与修订穆斯林历法,最终却凭借这册薄薄的诗集传世。

不过《鲁拜集》在全世界的流传,很大程度上是拜十九世纪英国著名诗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1809-1883)所赐。1857年起,菲茨杰拉德在二十六年内先后五次将《鲁拜集》自波斯文选译为英文,1859年出第一版,收诗75首,1868年出第二版,收诗110首,之后分别在1872、1879、1889先后出版了第三、四、五版,收诗均为101首,其中第五版在他去世后以手稿整理的方式出版。此后,《鲁拜集》风靡整个世界,在欧洲和美国也诞生了各种精美绝伦的版本,堪称装帧和插画艺术的集大成者,可以说,《鲁拜集》对书而言就是美的化身,不论是装帧还是文字。

据统计,自1884年在波士顿出版首部菲茨杰拉德英译《鲁拜集》的插图本以来,共有130多位知名画家创作了超过300部的插图本,其中还不包括那些不知名插画家的私人出版物。而1912年4月10日随着“泰坦尼克号”沉入海底的那版号称史上最昂贵书籍的《鲁拜集》,更是成为书界传奇。那是书籍装帧家弗朗西斯·桑格斯基根据1884年波士顿限量版为底本耗时两年制作的豪华版,取名《伟大的奥玛》。书中拼接嵌入了4967块各种颜色的羊皮,烫了100平方英尺的金叶脉络,镶嵌了1051颗精美宝石,只可惜和泰坦尼克一起,成为绝唱。

如今提到《鲁拜集》,已经是特指菲茨杰拉德的英译本;而爱书人专注搜罗的《鲁拜集》,也多为欧美的经典英文版本,以其文字优美,插画细致,装帧考究著称。相比较,中文版要朴素得多,但译本繁多,自1924年上海泰东书局版的郭沫若译本问世至今也有数十种不同译本出版和流传,其中也不乏出自孙毓棠、黄克孙、黄杲炘、梁实秋、李霁野等名家的译本。而体例上不外乎传统旧体诗(七言、五言或五七言混杂)和自由诗体两种,各有千秋。

说来我第一次读到关于《鲁拜集》的内容,其实来自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书中第三十回《东西永隔如参商》起首,金毛狮王谢逊在听到殷离所唱“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的曲子后,向张无忌等人讲述了峨默的故事,峨默便是奥玛早先的中文译名,那两句歌词便是化自《鲁拜集》的诗句。

此后我开始陆续从不同国家和渠道收到十多种,时间跨度大抵从十九世纪末到上世纪中叶,版本不同,插画风格迥异,且不乏大师之作,堪称本本精美。

其中最为著名的无疑是由法国插画大师埃德蒙·杜拉克绘制插图的1937年纽约花园城市版,董桥曾说杜拉克的《鲁拜集》“随时翻阅都翻得出一缕古东方的神秘情调”,确非虚言。而开本最大的则是由犹太艺术家亚瑟·西克绘制彩插的1946年限量俱乐部版,西克的画风深受装饰性风格的影响,构图细密大胆,内容丰富多彩,周边缀满了欧洲古典装饰画边框,尽显古典和华美之风。年代最久也是开本最小的一版虽然没有版权页,但根据蝴蝶页上原购书者1899年12月25日的题签、正文中第五版定本为主的文本,以及所选黑白插图中每一幅都有插画家吉尔伯特·詹姆斯1896年的落款,推断出应为1896-1899年间的版本。

有趣的是,手中另外一本选用吉尔伯特·詹姆斯1909年完成的16幅彩插的版本同样缺少版权页,但蝴蝶页上有着购书人1923年圣诞节的落款,我原本以为是巧合,后来读到施蛰存先生收在《北山散文集》中的一篇专章《鲁拜·柔巴依·怒湃》:“从一九二五年到一九五八年,我在上海的外文旧书店中,看到过无数版本。有许多印得很精美的,附有插图,都是作为圣诞礼物而印制的。我有过五本,以杜拉克的彩色版插图本为最好。”这样的描述,不仅让我感觉与施老同样钟爱杜拉克版插图,心有戚戚,也解了我心中关于圣诞节落款巧合的多年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