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种从洋泾浜语衍生出的杭州话,也有多义的,譬如“哈夫”。“half”的英语本意是“一半”,但老杭州人在说“哈夫”时,更多的是呈现出了一种“江湖文化”的不稳定性。 “文革”时,这词尤甚。学校不上课,父母被打击,又没紧跟“红司令”的学生,跟上了社会人,好赖也算寻了一个靠山。这靠山,杭州话叫“老克勒”,即一个地区中的“老大”。“老克勒”的“克勒”,也是洋泾浜语,是钻石的重量单位carat的变音。估计,钻石是carat越大越厉害,“老克勒”也是,资格越老越厉害。 “老克勒”一旦看见别处的小混混在本地盘“捞世界”,先佯装视而不见。等到对方得手了,哪怕是几块几毛,“老克勒”过来发言了:“结嘎?弟兄,想一个人哈夫啊?”这“哈夫”,就不是“一半”的说法了,是说“你好意思一个人独得?”至于怎么了结,也就是怎么分?三七开,四六开,都有可能。 “我们哈夫了,好不好?”这是一种商量的说法,至少是两个人。如果是平分,多少也符合英语“利益均分”的本意。不过,那时的社会朋友,也有“贡献大小”之说,绝对平均的不多。至于两人以上说“哈夫”,几乎就是背了老大,或者背了道义的“暗吞”。 上世纪60年代末与70年代初,文化一片沙漠,这些远在开埠时的洋泾浜语词,居然就这么不可思议的沉渣泛起,成了社会人的口头语。譬如,有一首歌当年很流行:“小阿妹的眼睛,不要朝我白;老阿哥的‘反思’,是外面最吃香……”“反思”是什么?就是英语的“脸”。更多的洋泾浜语对于本原来说,还真有点浏阳河一样,转过了好几道弯。譬如,某人将揶揄、攻讦一并当成好话听了,杭州人叫“盾白儿当补食吃”。奇怪的是,“盾白儿”是什么?少有人去细究过。其实,它就是洋泾浜语的“道白儿”。double,英语的本意指“双倍的”,或许,最初的“道白儿”,是指伤脾胃的恶吃。 不少的洋泾浜语,老杭州人更会熟稔地不时冒出几句,譬如“共拢三姆” “忽拢三姆”,就是英语all sum,一共或者全部;“一只鼎”,英语outstanding,出色;“朴落头”,英语plug,插头似的小捏手。这些词,有的将英语全部走了音调,有的忽略了英语的前音节,有的或略了后音节。 当然,也有的洋泾浜语词,是没有半点隐语与衍生的。如晚清时引进的弹簧锁,英语Spring lock,杭州话“司百灵锁”,Spring是音译,lock是意译。Bearing,轴承,杭州话“贝铃”。儿时有一种用废轴承改装的板儿拖车“贝铃车”,要是照写音译,估计会难倒不少时尚的写手。“饭盒儿”也是,valve,英语指阀门、气门,如今依然在60岁以上的吃技术饭的老杭州人口中停留。 其实,不少的洋泾浜语词,已经是大户纳妾,有了名分,被现代汉语容纳了,通称“外来词”。如“咖啡”(coffee)、“色拉”(salad)、“沙发”(sofa)、“开司米”(cashmere羊绒线)、“马赛克”(mosaic)。唯独笔者在上述列举的杭州话,似乎在吃“独食”,哪怕是一个毫无半点衍生的洋泾浜语词,说出口,新杭州人没当您是“无厘头”,已经很幸运了。 延伸阅读: 百年杭州:杭城第一望族许家的悲欢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