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

前不久，在杭州开饭店的80后东北人郝宇佳在工作群里收到了一段语音。一位出生在杭州本地的店经理用杭州话表演了一段绕口令，把工作群里大堆北方人乐得够呛。“这都啥玩意儿这是？”想到那一幕，郝宇佳用东北人惯用的表达“揶揄”了一下。

笑得乐不可支的还有郝宇佳的妈妈，老太太光听语音，居然还能摘出点重要信息，这是16年前她来杭州时万万不敢想的。当时因为创业辛苦，加上人生地不熟，容易动感情的老人家没少当着郝宇佳的面哭过，抱怨和杭州人没有“共同语言”，“彼此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而现在，老太太已经能听懂一些杭州话。杭州人呢，看到一句“这都啥玩意儿这是？”能脑补出一段纯正的东北腔，把自己逗乐。一些常客经常找郝宇佳一家人聊天，为的就是聆听并且学习一口东北味，有意思、能减压。

虽然连续16年没有回过东北老家过年，但是郝宇佳每年晒出的“全家福”阵容越来越庞大。从当初的5口人南下创业，到现在的13口人坐得满满当当。一群老东北不光把自己变成了杭州人，还带领上百个东北兄弟姐妹在杭州落地生根。

南下

目标星级酒店大厨

能够在杭州扎根，郝宇佳靠的是一手地道的东北菜。在位于杭州城北的信义坊，他创立的“厨创东北老家”迎来了第16个年头，算得上那片区域“寿命”最长的餐饮之一。

郝宇佳生于1982年，自嘲“小本毕业”的他很早就放弃了学业，一门心思想帮家里多分担压力。16岁那年，带着无处释放的荷尔蒙，他去了趟北京，没钱的时候就睡在人家房顶上，被晨练的老人家们轮番奚落。

也是在那一年，他听说杭州有个东北饭店要招人，没怎么想就决定南下。“当时我爸觉得我顶多待半年，没想到一待就是三年。”说起这段经历，郝宇佳还有点庆幸——浙江人务实的作风和快节奏的工作方式，很快把这个对前途迷茫的年轻人从泥沼里拖了出来。

在杭州做了三年厨师，郝宇佳中途又去过一趟北京，回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2004年前后，他已经是月薪5000元的厨师，目标是成为星级酒店的总厨，月入过万。但很快，现实逼着他和全家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创业 跟着杭州成长

郝宇佳的家庭构成，很容易让人想到20年前风靡全国的情景喜剧《东北一家人》。郝宇佳是家中长子，底下有弟弟和妹妹，老妈在东北经营着一家餐馆。兄妹三人都拥有一项“饿不死撑不饱”的技能，但日子过得也有点拮据。

于是在16年前的一个傍晚，心事重重的兄弟俩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叫对方开了免提，提出了一个建议：卖掉老家的房子到杭州开个东北菜馆，一家5口一起创业。两个月后，爸妈卖掉了房子，郝宇佳从饭店辞职。

创业初期，一家人没少吃苦，开始时连睡觉都成问题，拿着传单到街边揽客也是常事。不过靠着东北人爽气的做事风格和熟悉的东北味儿，信义坊店从每天300元的营业额做到了最高一天40000元。

这期间，外婆家、新白鹿等杭州餐饮连锁标杆成了郝宇佳学习的榜样，他开始有意识地对门店进行标准化改造。比如，在门店装修上突出东北味，实现视觉一体化，具有东北特色的大花棉被图案被做到了灯罩和窗帘上，象征黑土地的黄金麦穗也成了门店的点缀。

菜品上，郝宇佳也想办法把比较粗线条的东北菜做出江南人追求的精致感。一份东北大拉皮反复研究了好几十次，从配菜搭配到酱汁都做了一系列调整。去年，信义坊店还引入了送餐机器人，为的是提升效率，节省人员成本。

摆在“东北老家”前面的“厨创”二字也是郝宇佳自己想的，意思是一群厨师创业，“如果不是开餐馆，我现在应该还是厨师。”现在许多跟他打拼的兄弟姐妹都拿到了股份，每年年底有可观的分红。

随着这些年的扩张，“厨创”也陆续在杭州开出10家门店。最近的一家门店开在龙湖紫荆天街，算是他们正式进入杭州城西。

“杭州现在有大城市的样子了。”郝宇佳表示，这些年“厨创”明显加快了开店步伐和杭州人口流入、城市发展不无关系。这和1998年11月26日那天，他拖着行李在杭州火车东站下车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当时，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反应是，东南沿海省会城市的火车站居然没有齐齐哈尔火车站好。直到他坐着公交车到了文三路，看到当时的地标东方通信大厦，内心的落寞才略有缓和。

而现在，他和团队正在从杭州城市扩张中受益。2012年年底临平开通地铁，2014年“厨创”第二家店就落子临平，2018年另一家临平店也紧跟临平银泰开门迎客，2019年厨创宝龙城店开张，布局滨江……

扎根 漂泊多年远方成了家

开饭店这么多年，郝宇佳有两大成就：“养大”了一群食客，帮助一群东北老乡在杭州立足。他刚来杭州时，所有的东北餐馆加起来可能都不过三十家。现在，如果算上大大小小的东北烧烤和饺子店，他预估这个数字不会低于150家。

前不久，他在信义坊店迎来了个熟面孔，一位已经在他这里吃了16年菜的东北老乡。“那一年我22岁，他大学毕业到杭州没多久，一个人来吃饭。吃了一段时间，发现带了女朋友，再过一段时间抱孩子来了。”

“然后孩子可以走路了，由爸妈领着过来，满屋子乱跑。”郝宇佳细腻地调整着动词，“现在他女儿都十四五岁了，每次由爸妈带来，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

成长的不仅仅是食客。目前“厨创”一共有300多位员工，其中的三分之一来自东北。仅郝宇佳个人这些年就从东北带来了四五十个老乡，其中10多个已经在杭州成家立业，成了新杭州人。开头那位用杭州话说绕口令的店经理，就因为一次小意外嫁给了郝宇佳的老乡。

2012年，一位食客走进了信义坊店，后来成了郝宇佳的妹夫。这个叫王子鸣的东北小伙脑子活络，还挺爱折腾。2016年，他和团队在湖滨银泰的门口搭建了一个透明的直播间，让一位穿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在里面跳舞，并通过手机将这一幕放在网上直播。那一年，他在线下做了10多个直播间，引来大批路人围观。

四年后的春天，直播成了最大的“风口”，也顺带把更多东北的少男少女带到杭州，开启了一段新的故事。相比20年前的郝宇佳们，他们拥有更好的教育背景，更广阔的就业机会，以及一座更包容、更有竞争力的城市。

去年年底，东北知名笑星宋晓峰为“厨创”录了一段祝福视频，郝宇佳把它转发到朋友圈并配文：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外漂泊久了，家成了远方，远方也就成了家。

这是他对自己过去20年的总结，也是对源源不断南下逐梦的东北老乡们的美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