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瑞典人来说 他的出现犹如汉语中出现了唐诗
2015年3月26日,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家医院病逝,享年83岁。他被认为是战后最伟大的诗人、作家之一。用中国诗人于坚的话来说,“对于瑞典人来说,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出现,犹如在汉语中出现了唐诗。”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也对北岛等一代中国诗人影响巨大。 1990年12月,60岁的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因脑溢血中风。 托马斯生于1931年,父亲是记者,母亲是教师,父母离异后他随母亲长大。一开始他想成为自然科学家或考古学家,但最终成为一个心理学家。 但这并不妨碍他23岁那天,以他的第一本诗集《诗十七首》震动瑞典文坛。 2011年,也就是莫言得诺奖的前一年,瑞典学院把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授予了他。 此时距离上一回诗人得诺奖,已经过去了15年——这在整个诺贝尔文学评奖史上都是罕见的,此前的间隔最多7年——你瞧,悲伤于诗歌的离去,是全世界都在感慨万千的情绪。 此时,托马斯已偏瘫20年。 其中万千况味,无法想象。 他访问过中国两次,第一次是1985年。这个距离瑞典7000公里,跨越7个时区的国家,一定是让他充满了好奇的,他去了北京、上海、西安,同很多青年诗人见了面。在多年后的2009年,一群中国诗人到他家里聚会,李笠搬来椅子把他家中一幅挂颠倒了的汉字书法挂正,王家新唱了“兰花花”,沈奇唱了“信天游”,蓝蓝唱了哈萨克名歌,然后,托马斯用他的左手为大家弹了钢琴。他用明澈的蓝眼睛和音乐同中国的诗人们对话。而1985年陪他上长城的北岛则同他保持了30年的友谊。 在北岛看来,特朗斯特罗姆大于诺贝尔文学奖,“这个奖给不给他,他都被公认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北岛曾在《时间的玫瑰》中谈到:“托马斯拥有多么丰富的传统资源,自古罗马的贺拉斯到日本的俳句,从瑞典前辈诗人埃克罗夫到现代主义的宗师艾略特,从法国超现实主义的艾吕雅到俄国象征主义的帕斯捷尔纳克。他承上启下,融会贯通,在一个广阔的背景中开创出自己的道路。” 从1985年起,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被北岛介绍到中国,对北岛这一代诗人都有重要影响。 2001年,他第二次访问中国的一个片段亦颇有意思:主办方请他吃北京火锅,当他听到鹅肠、黄喉、猪脑花这些动物内脏,吃惊之余大概是有畏惧的。但他很认真地咀嚼着,或者说品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聆听,聆听事物深处的语言”。 他一生所写的诗歌,不过200多首——写诗之慢,简直令人发指:即使在创作旺盛期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年中出产的诗不过三四首,长诗《画廊》用了十年,短诗《有太阳的风景》从第一轮手稿到最后发表用了七年。他曾说“刽子手与语言同行”:陈旧的语言谋杀诗意,而他欲戒除一切陈词滥调。 即便如此,在他内心深处一定觉得有太多的东西没能表达—— “我写给你的如此贫乏。而我不能写的 像老式飞艇不断膨胀 最终穿过夜空消失。” 他的诗 四月与沉默 春天荒凉的存在 天鹅绒般发黑的水沟 在我身边爬动 没有反影 那唯一闪耀的东西 是黄色的花朵 我被携带与我的影子中 像一把被携带在 黑色琴匣中的小提琴 我要说的唯一的东西 闪耀在无法企及之处 就像当铺中的 白银一样 辙迹 凌晨两点:月光。 火车在外面的田野中停下。 一个远远的镇子的点点星火 在地平线上冷冷地闪忽不定。 当一个人在梦中走得如此之深 当他再次返回屋子之际, 他绝不会想起他在那里。 或者当一个人在疾病中走得如此之深 以致他的日子都变成某些闪忽的火花,蜂群 虚弱而寒冷于地平线上。 火车完全静止不动。 两点:强烈的月光,稀疏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