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东大学历史系读书 经过“三反五反”,虽然还了我的清白,但是,我从心里不想当会计了。 一九五五年(时年25岁),听说国家有“调干”政策,允许在职干部报考大学。我自小喜爱文史与写作,于是,向领导上提出这个想法。 经组织批准,给了我一个月的复习时间。 那次高考(1955)分文、理两科,如果报考文科,只须考政治、语文、地理与历史四门功课就行了(不必考数物化这些科目)。 我顺利地考进了山东大学历史系。 读大学时,国家对“调干生”有照顾,不用交学费,还有二十五元的“调干助学金”,外加七元的“家庭困难津贴”,一共三十二元。如果有临时需要,例如,添置棉衣等,还可申请临时补助,这样的待遇可说优待极了。 虽说我在山东上学,但是每月仍给母亲寄十五元生活费,外加母亲帮人洗衣服、抱孩子,也有收入,虽说艰苦,我们心甘情愿。 山东大学历史系名师云集,给我们上第一堂课(《古代东方史》)的人就是史学家童书业教授。童老师学识渊博,在课堂上引经据点,说话幽默,侃侃而谈,令同学们大开眼界。 那些日子,我奋发读书,学业全是优秀,成为公认的尖子生。 除了正常教学外,还有一个“答疑课”,也就是在教学中如遇到疑难,可在课堂上提出来,由老师作答。在“问难质疑”中,我的见解经常别出心裁。 有一次,一位教授感慨说:“许多人提的问题较肤浅,只有朱祥林同学提的问题很尖锐,说到症结上了,希望大家向他学习。” 是的,我对史学有兴趣,尤其喜欢刨根问底。在书中找出疑惑,然后,进行剖析,也就是古人说的“发覆”(注1)。我觉得这是做学问的乐趣。
朱祥林,1956年
山东大学在青岛,依山旁海,教授大多住在鱼山路上。丘陵高低起伏,山坡的林荫丛中散布着一幢一幢错落别致的小别墅。 房屋居高临下,屋内就可以俯瞰蔚蓝色的大海。老师们就是在这样幽逸舒适的环境中,教书与做学问。 我常常想,这样的生活才是我人生目标的追求。 那几年,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出身好,团小组长,可说志满意得,理想几乎触手可及,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富理想的时期,完全没有意识到,大难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一个“风起云涌”的年代 一九五六年的一天,在报上我读到了苏联领导人米高扬作的一个报告,洋洋洒洒的长文中,我发现,全篇竟然没有引用斯大林的一句话,也没有提到“斯大林”名字。虽说赫鲁晓夫尚未作秘密报告,但是,我已经从字里行间察觉到,苏联政局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如何以史为鉴,吸取教训,成为大家思索的问题。那段时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风已经席卷各个大专院校。 暑假结束回校,历史系九十多名学生,上面定下调子,百分之十的学生划为“右派”。我也就名列在这个“百分之十”之中了。运动结束后,被划为“右派”的师生,一部分人下放到水库劳动。 我的处分是“留校察看”,让我撰写毕业论文。 朱老师若有所思地说:“反右时,我如果能像其他人那样,‘聪明一点,风向转得快’,变身就揭发其他师生,也许,我能逃过那场劫难。但我没有这样做,危运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 一九五九年离校,朱祥林分配到山东五莲县第一中学教书。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金青岛,银济南,饿死不上穷五莲。” 五莲县第一中学正好缺少外语教师,我是历史系毕业生,由我担任俄语教师。 接下来,面对着的是一个饥荒的年代(60、61年)。 与山东五莲相比,杭州算得上是全国最富裕之地。母亲听说我不够吃,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省下来的粮票寄给我,让我渡过了难关。 可以说,在那个大饥荒的年代里,我竟然没有饿着!
二排左一为朱祥林、1963年
一九六一年,我“摘”帽了,工资也由原来的二十五块调整到四十多元。 次年(1962年),我教的最后一个俄语班结束。 不过,我仍留在五莲县第一中学外语组,只是改教英语了,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文革(1966)“停课闹革命”时为止。
前排左一为朱祥林、1965年
文革开始后,我这个“摘帽右派”首当其冲,学校第一张大字报的题目就是“外语组的阶级斗争尖锐极了!”文中虽说没有点我的名,目标则是一目了然的。回想起来,如果将文革与“反右运动”相比,反右斗争还算是温和的。 至于说我在文革中的劫难,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 见 下 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