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由疫情引发的恐慌已经逐渐散去，但其在全球范围内引起的震荡，依然令人透不气来。这不是毛文萍熟悉的、将带给人好运的气息，而是一种她从未经历的、甚至让人感到郁闷沮丧的灰色雾霾。

从2010年接手杭州腾力工具有限公司以来，总经理毛文萍对公司客户的定位一直是以欧美等发达国家为主。

但眼下，疫情的发生带来了市场不可预知的转向，在同期企业共同面临的复工复产问题之外，她还必须为企业做好应对一切外围风险的准备。

走进春天里

疫情发生后，在家经历了无数次与自身对话和思考的毛文萍觉得，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就好像回到企业刚刚成立的初始。

这是一家以生产起重吊索具和安全防护系列产品起家的企业，在经历了亏损、更换团队、调整体制等一系列改革之后，在毛文萍的带领下，如今已经迈过了第10个年头。

以前持续三年的亏损不还是熬过来了吗？毛文萍问自己。在设想过很多种关于这家企业的未来之后，她倏忽觉得自己又有了奋斗的勇气。而此时，一场复工复产的号召也已经随时待命。

“与钱江经济开发区的对接非常顺利，政府层面在政策和援助上给予了很大关怀。”毛文萍说。走进杭州腾力工具有限公司企业大楼，除了增加必要的防疫措施与人手必备的口罩外，这里的情景与过去已经别无二致。

从2月16日正式复工，腾力的人员复工率已经达到70%以上。“首先我们办公室在杭员工占比比较大，其次一线员工也均为非疫区人员，且90%以上都是采取自驾的方式返杭，安全系数比较高，因此按照政府复工名单，我们的人力和生产能力得以迅速跟上。”

而用于确保员工安全复工的防疫物资，则早在2月13日全部到位。“我们自己联络购买到了一批物资，钱开区也送来了一批，包括口罩、消毒水、防护服等等。”

此外，虽然腾力一直有为外来员工提供宿舍，但为确保员工安全，还另外租用了酒店作为返回公司员工的隔离观察点。“这笔租用酒店的费用，政府也帮我们报销了50%，执行效率特别快。”

等到3月1日时，腾力的产能已经恢复到百分之百。而令毛文萍感到格外欣慰的是，年前许多国外客户下的订单，至今尚未受到疫情影响，除了10%的订单被要求延期外，整个一季度的销售额相比去年增加了30%左右，截至3月份，订单金额已经超过4000万。

“这个冬天太过漫长了，但好像总算是带来了春天。”毛文萍感慨道。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对于企业的复工速度，毛文萍还有话要说，“本来还可以更快恢复，不过因为全国不同地区复工进度不一样，供应链上游的原料厂尚未完全恢复，因此延缓了整体复工率。”

这也是毛文萍目前比较担心的问题。

由于当前复工进度不一，上下游产业链依然处于割裂状态，即使有充足的市场需求，复工率高的企业也会受制于整个产业链的复工情况，就像木桶效应一样，最终企业的实际产能，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

“我们工厂有预留一定原料的习惯，这让我们在复工初期不至于被原料紧缺问题困扰，但仅靠这点库存并不是长远之计，原先可能就准备了10天半个月的量，现在货源补充不及时，只剩个两三天的量，日子就过得有点‘紧巴巴’。”

工人能等，工厂机器没法等。在毛文萍看来，倘若这样的情况无法得到改善，企业复产必然受到影响，而腾力目前手上还有50个订单，机器停产意味着原先排好的生产计划又被重新打乱，甚至将延误订单约定的交货时间。

而她面对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疫情对国外市场所带来的冲击，也开始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

以腾力自身为例，截止4月中旬，只接到了一份200百万的订单。“往年我们的订单来自美国、欧洲的分别能占到30%，都是来自现在疫情比较严峻的地方。”毛文萍说，而在她的朋友圈里，不少从事外贸的同行们更是已经“哀嚎一片”了。

不过对这一现况，毛文萍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太过悲观。“现在主要的压力，是客户对未来的市场预期不好。供应链的问题伴随着复工复产的推进应当会有所改善，公司目前的现金流也很充裕，而且产品这块市场需求每年都还在不断增长。”

从2013年起，腾力的销售额每年都在以20-30%的速度快速增长，企业生产的高空防坠落系列产品（安全带、安全绳、缓冲器等）、吊索具系列产品（扁平吊装带、圆形吊装带等）、道路车辆装载物捆绑系列产品以其质量和价格优势一扫欧美等主要市场，即便是在中美贸易战的冲击之下，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腾力的快速成长。

而国内不管是对于疫情的防控，还是对复工复产的保障都为毛文萍提振了信心，“国内政府的反应已经很快了，我们做企业的也得端正自己的心态，中国的企业还很年轻，难关可以一个一个闯过来。”毛文萍坚定地说道。

安静于一片春光里

对比疫情发生之前的“高速奔跑”，毛文萍觉得自己更喜欢现在，能让她重回过去的状态，在平静中迎接挑战。

过去数年，她曾多次在扭转腾力命运的关键点上，很快地做出了反应。其中在2010年于内部管理改革上采用的一套现代管理体系，至今仍在继续散发活力。

“我们的优势在于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都是很出色的。”毛文萍强调，相对优厚的薪金、全面的福利待遇、明晰的奖励机制带动了员工的积极性，也保证了整体团队的稳定。“比方说，我们规定企业年增长率突破6%，就为员工增加10万元的奖金，突破8%就再增加10万元，以此类推。”

此外，腾力每年还会单独划分预算作为对团队培训的投入。“我们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和开销要远远高于一般企业”，毛文萍介绍道，除了每年定期报名相应主题的团队培训班以外，腾力内部也经常展开团体活动，“像是针对部门协调的矛盾问题开展的辩论赛等等，让矛盾放到阳光下去化解掉，而不是藏着掖着，扩大部门之间、上下级之间的隔阂。”

与此同时，这一制度还在不断完善中。据了解，腾力在去年年底设立了企业爱心基金，毛文萍个人每月定期捐出一部分钱款用于帮助职工解决重大困难。“职工孩子读书有困难的、考上重点大学的、家庭困难的，都可以填写申请表，行政部会讨论采取相应的救助措施。”

对“人才”价值的清晰认识是毛文萍经营企业的一种心得：一家企业的内涵本就是“人心”力量的凝聚。这种对人力的重视，在腾力的成长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但现在，毛文萍还必须在制度之外，找到更多增加企业力量的筹码。

她把重心放在了此前一直关注的物联网和数字化改造上。

“这段时间我们企业的步调慢了下来，但这不一定是坏事。此前我们是在一边谋求扩大发展中一边进行数字化改造，转型速度相对而言会慢一点。现在，我们可能更有余力，投入到转型中去，相信再过不久，腾力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去迎接市场的挑战。”毛文萍表示。

那么现在，就让腾力先安静于一片春光里，去等待一场新生。

【记者手记】

距离毛文萍的上次采访才过去几个多月的时间，眼前的境况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面前，作为一家产品销售额95%以上来自海外的企业，腾力面临的挑战着实不小。

在采访中，这位自诩幸运的“80后”企业家也不免对未来怀揣着一丝不安。不过，疫情带来的恐惧感还未占得上风，人力资源和供应链的逐步恢复必然带来整个实体行业的复产，毛文萍觉得这场战斗的开局还算顺利。

而现在，她正尝试着将自己的步调调整得缓慢一点，在前途未明的晦暗时段，不动如山、韬光养晦也不失为是一种战略。

采访毛文萍的当天，天气已渐暖，湿润的风开始掠过城市，仁和的春天的的确确已经到来了，或许还带着些许料峭的寒意。不过当春风浸润着一个温暖的清晨，我们相信，每个人都可以看见——在回转生机的城市之上，有一片蔚蓝色的广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