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 《阮修沽酒图》 明 陈洪绶 上海博物馆藏 《靓妆仕女图》 北宋 苏汉臣 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 藏 墨分五色。古往今来,人们在如何装饰自己的问题上,总有自己的审美和思考。 回溯至宋,虽没有高清相片可以如法炮制,却还是可在斑驳的画卷和流转的文字之中,感受到一种宋人之美,精粹意气,淡然素净。 而借由这些梳妆打扮,从更深处奔涌而出的,无不是生命内在的激情与对美好的向往。 夏天的风正蠢蠢欲动,“揉蓝衫子杏黄裙”,真是好看,可由心而生的神采奕奕,才更打动人心。 俞美娜 “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南宋名将岳飞,是我的杭州老乡。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不断从这样的历史中走来——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所向披靡,十二道金牌的遗恨,风波亭里的“天日昭昭”,无论哪段佳话,都总会让人想起他背上的四枚大字——“尽忠报国”。 《宋史》曾载:岳飞蒙冤下狱后,秦桧曾派御史中丞何铸去审讯,岳飞悲愤难言,脱去上身衣服,何铸上前察看,不由得心中一凛,只见他背上“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深入肤理。何铸大为感动,宁可罢官贬职也不愿再审岳飞。无独有偶,北宋名将呼延赞身上也刺有“赤心杀贼”,以此明志。 原来,大宋儿郎甘愿承担针扎刀割的切肤之痛,是一份男儿志气的雄心凌云。 花绣尽淋漓 文身,又被称为“花绣”“锦体”,这一现象并不是由宋开始的。 “体无完肤”一词,最早出现在唐代笔记小说《酉阳杂俎》中,就是用来形容文身遍布。《汉书·地理志》中,也曾载“吴粤之君皆好勇……文身断发,以避蛟龙之害”。 不过,文身确是由宋流行起来的,“今世俗皆文身,作鱼龙、飞仙、鬼神等像,或为花卉、文字”;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幅宋代的戏剧海报,画的是一出名为《眼药酸》的杂剧,其中,“酸秀才”的两只手臂上都有刺青。 在宋代,文身者们还有自己的社团,叫“锦体社”。南宋临安府每逢“神祠诞辰迎献”或重大节庆,西湖上都要大开画舫,演出热闹非凡,“龙舟六只……杂以鲜色旗伞、花篮、闹竿、鼓吹之类”。这些画舫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一群遍体纹身的锦体浪子,这些人在船上手舞足蹈、上下翻飞,围观的百姓便如搅海翻江,鼓掌喝彩。 钱塘江观潮时,数百位水性高超的锦体健儿,清一色披散着头发,裸露出精壮强健的体魄和锦绣文身,手持彩旗,在翻滚的江涛中踏浪而上,可逆江招展的旗帜却丝毫没有被潮水打湿,真可谓尽显风流。 在以宋为叙事背景的文学作品中也能感受到文身的流行热度。《醒世恒言》中,保护康王渡江的两川节度使郑信,“左臂上三仙仗剑,右臂上五鬼擒龙,胸前一搭御屏风,背上巴山龙出水”;《水浒传》里,花和尚鲁智深背上刺有花绣;花项虎龚旺脖子上刺有虎头;病关索杨雄则是“两臂雕青镌嫩玉”……这当中最出众的便是浪子燕青,“一身雪练绣了这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著阮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也许,宋代是文身爱好者的黄金时代。 簪花得自在 如果说,将文身视作一种风尚,让人感受到大宋儿郎的热血,那么,这些簪花的男子会让人感受到生活中的写意风流。 熙宁五年(1072年)三月,吉祥寺(今仙林桥直街附近)内,牡丹盛放,时任杭州通判的苏东坡应太守沈立之邀,前来赏花,并在《牡丹记叙》一文中记载了这场热闹非凡的赏花盛事:“酒酣乐作,州人大集……饮酒乐甚,素不饮者皆醉。”意犹未尽的东坡还专门写了一首诗《吉祥寺赏牡丹》: “人老簪花不自羞, 花应羞上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 十里珠帘半上钩。” 这年,苏东坡35岁,作为州府的副长官,他折了一枝牡丹插在头上,在万人云集的春日,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与芬芳中,真的是快意洒脱。 男子簪花在我国历史悠久。早在魏晋南北朝时,人们就在朝冠上簪花,《隋史》中有隋太子外出打猎时,头戴玉冠金花的记载。唐代虽有男子簪花,但在正史中未见记载,只在《全唐诗》和一些民间笔记中有零星描述,可见在那时男子簪花还只是少数派。 而大宋儿郎不仅以簪花为乐,更以簪花为荣,某些时刻,簪花也是皇家礼仪,“自皇帝以至群臣禁卫吏卒,往来皆簪花”。《武林旧事》曾载,宋孝宗淳熙十三年正月元日的宫廷庆典,正逢太上皇赵构八十寿辰,“四方万姓,不远千里,快睹盛事”,亲逢盛宴的杨万里写了一首诗《德寿宫庆寿口号》: “春色何须羯鼓催, 君王元日领春回。 牡丹芍药蔷薇朵, 都向千官帽上开。” 皇家对簪花的喜好,着实对后人审美产生一定的影响,元、明、清都有御宴时赐花簪花的礼仪及进士簪花制度,直至清末才逐渐式微。想想,男子簪花的情景并无俗气,“菊花须插满头归”“折得黄花插满头”,更多是一种心思澄明、依恋乡土的写实。 刺青也好,簪花也罢,都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折射出了一个朝代的吉光片羽,掀起史书晦涩难明的一角窥见烟火人间的寒木春华,于是有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的豪迈;有了“戴花持酒祝东风”的柔情。山河屡历风霜,人间永远有缱绻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