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前的今天,我远赴闻名遐迩的萧山戴村中学读高复班。
班主任郑子祥老师给我的印象像个当地农民,不像山东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上身穿着淡蓝色打补丁的衬衫,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短裤,赤脚穿着一双凉鞋,讲着一口纯正的上萧山话,也就是临浦、戴村、河上等南部地区的萧山话,年龄估摸着也就五十不到。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郑老师给我们这批读高复班的同学做动员讲话,一开口就说,“你们已经高中毕业了,到这里来高复的唯一目的就是考上大学。你们本来已经可以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帮父母赚工分。现在你们不但没有工分赚,每个月还要花费父母十来块钱的生活费,你们如果不认真学习,怎么对得起父母?你们花费的这点钞票,都是父母的血汗钱,是他们省吃俭用省下来给你们的,甚至有的还是向邻居亲戚借来的。如果你们不认真学习,就是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你们的良心就是给狗吃了,你们要天打杀的。”听了郑老师的这一番话,想起了黄沙桥头佝偻着身躯修轮胎的父亲和半瘫的母亲,心情颇为沉重。 每天起床铃声响起,郑老师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在寝室门口,浑厚的男中音声音又出现在你的耳边,“好爬起了!快点,要做早操了。”朦朦胧胧还没有睡醒的我们,就在铃声和郑老师的叫唤声中,擦着迷糊的眼睛快速起床,像军队的士兵一样去跑步和做操。 每天上课时,郑老师经常会像“克格勃”一样,用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在低矮的窗口偷偷地瞄上几眼,如果发现哪一位同学上课开小差,对不起,你就惹上大事了,一下课,郑老师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用萧山话开始骂人,“嬷东个学,侬来做何的?生活不去做,勿好好读书,侬对得起何个?”不管男女同学,一律平等,只要被逮住,那就算你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定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我们四位钱塘人,除了我和加银外,还有三联和祥明。我们学习了一年,几个月回家一次,学校里是包餐制,分成十元、八元和六元三个档次,我吃的是八元餐。餐费每月要交,由于交通不便和通讯不畅,经常会接不上。这时,班主任郑子祥老师一改平时凶神恶煞的面孔,把这八元钱送到我面前,轻声细气地说,“可(不要)急,可(不要)急!先拿去用,拿去用!”硬把钱往你手里塞,我不好意思地接下了钱。等到父亲把生活费送来时及时还上。郑老师的工资成了我们学生的周转费。 一次,我感冒发烧,没有办法参加晚自修,就迷迷糊糊地睡在寝室里,等到天黑下来,晚自修开始了还在睡觉。只听到郑老师浑厚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寝室门口,“怎么回事?生毛病了。”用他那粗糙的手贴贴我的额头说,“还有点温度嗒”。用毛毯把我盖好,用他那把大蒲扇把蚊子赶走,然后放下蚊帐,把蚊帐刹在席子底下并且用钢夹夹住。我闭着眼,一半清醒一半睡,听着郑老师的脚步声远去。晚自修下课时,郑老师把感冒药送到了我的床头。听同学们说,这是郑老师晚上到几里路外的戴村卫生院配来的。第二天一早,一碗热腾腾的稀饭和一根油条又送到了床头,吃了感冒药和白米粥,感冒已经好了大半,热度也已经退了下去。我把药费和饭钱要付给郑老师,反而被他骂了几句,他哪里肯收我的钱。 一年下来,在戴村中学老师们,特别是郑子祥老师严格的管理和教育下,我们班大部分同学考上了大学和高中中专,我考上了杭州师范学院,加银同学上了浙江师范学院,三联同学考上了浙江省法律学校,祥明同学上了杭州煤炭工业学校,我们四位钱塘人都跳了农门。从此,我们的人生轨迹得到彻底的改变。 年轻时忙于工作和生活,中间和老师中断了几年联系。等到念叨老师的好时,又联系上了郑子祥老师。郑老师说,“你们忙,不要来看我。我走得动,我来看你们。”他确实做到了。每年杨梅出时,拿着两筐所前杨梅,换乘几趟公交车,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萧山到转塘来看我和加银。我们也会在过年和中秋时去看望他。 有一年年底,郑老师对我们说,我的腿脚不便,明年无法来看你们了。就在第二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郑老师过世了。得到这个噩耗,心里非常难受,我们的约定到此结束,我们再也吃不到郑老师送的那甜甜乌黑的所前杨梅。过年的诸暨香榧、春天的西湖龙井,再也无法送给郑老师品尝了。 郑老师,您在天堂里过得好吗?教师节到了,我们想您!
作者:袁长渭,1964年5月出生于浙江杭州,中学高级教师,多年担任中学校长,曾经担任西湖区教育局副局长、蒋村街道办事处主任、转塘街道党工委书记和西湖区发改局局长,现任西湖区灵隐街道人大工委主任。 爱好写作和摄影,《浮山良户头》、《18路车》、《湖埠里——铜鉴湖畔好地方》、《母亲的杭州篮》等文章杭州日报整版发表,《脚踏车》和《露天电影》等五篇文章被杭州市政协收入《杭州记忆》,摄影作品《钱塘晚霞》和《茶镇新景》获摄影大赛大奖,个人的公众号为《钱塘往事》。
朗读者:徐涛 通哥/阿通伯
朗诵艺术爱好者,杭州文化广播电视集团首届十佳主持人,连续三届担任杭州人民广播电台首席主持人,现任杭州电视台明珠频道《阿通伯工作室》主任兼《健康汇》栏目制片人、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