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 蔺 桃 2015年,我随先生到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留学。在学校风景优美的爱丽丝湖边,有一处当地的著名景点——三个蝙蝠屋。每到傍晚太阳落山,很多人就守在旁边,等着看40多万只蝙蝠趁日暮飞出觅食。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蝙蝠屋后面的林地里,有一片多民族生态学农林园地。沿着我们所住的校内宿舍走两三分钟,穿过一片草地,走进两块凸起的大石形成的隘口,才能看到园地的别有洞天。这里被一起耕种的佛罗里达大学师生称为秘密花园,或者干脆就叫作“我们的菜地”。 这块菜地不到一亩,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花树、蔬菜、草本香料植物,当然还有很多种杂草。在菜地耕种五年,我认识的品种约莫有100种。来自不同国家的朋友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国家特有的植物,比如,印度朋友发现了咖喱树,墨西哥朋友种植了可以吃的仙人掌。我也为在这里看到湖南老家常见的覆盆子、紫苏、紫茉莉和桑葚而兴奋。 每周有一两日,我们会和佛大的学生教师一起在菜地干活,分享食物,因此结识了很多朋友。2020年,因为新冠疫情,我们暂停共同劳动。于是,我在线上采访了这五六年来的“农夫”,创建了一片属于我们共同记忆的“人在菜地”。 通常我们会问几个问题:你是谁,来自哪里,用简单的话介绍你的家乡;什么时候加入菜地;对你来说,一块菜地意味着什么;菜地里的哪些植物让你想到了你的家乡、家人或者传统;在菜地耕种期间,你经历过哪些让人激动的时刻。 芭拉提曾是一家互联网技术公司的软件工程师,来自印度南部,她的菜地里种着四种不同的香蕉树。这让她想起,在印度,每到节日或婚礼,印度人家的门前都会悬挂香蕉叶作为装饰,他们赞颂植物和树,因其代表生命、活力、希望。芭拉提的三个女儿也非常喜欢菜地。她说:“学生菜园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天然的精彩课堂,它告诉孩子们什么是真实的生活。” 正在攻读医学博士的秉芳,她的家乡盛产热带水果。她曾经带着两个孩子将吃剩下的牛油果果核埋在土壤里,每日浇水,等待发芽。待她毕业离开时,小树苗已经长到一米多高,比正读小学二年级的儿子还要高。他们把牛油果树从大花盆里移栽到菜地入口,既是他们给这块土地的回馈,也留下了满满的记忆。 在迈阿密郊区长大的纳桑妮娅,她时常骑车经过菜园,有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来,发现了正在里面耕种的“农夫”,才开始了她的奇妙旅程。纳桑妮娅觉得菜地是多元化文化的反映。多族群生态园地的多样性来自照顾这片土地的“农夫”的多样性。她在菜地认识了很多曾经以为是野草的植物,比如,一种植物和香菜口感相似,被波多黎各岛民叫作“刺芹”,是当地很多菜肴,尤其是汤的必备香料。 钱德勒的专业是材料科学工程,他的学习非常紧张。因为住在菜地附近,他每天傍晚到湖边散步时都会看到一群人在劳作,便主动问询,“你们在种什么啊?”从此,他就成了菜地的一个兼职农夫。钱德勒成长于佛罗里达州南部的好莱坞市,是非常典型的工业城市。他每天散步到菜地,都会在旁边坐一会,哪怕只是听听鸟叫,感受风吹过树林。 在“人在菜地”的对话里,每个“农夫”因为各种机缘留在菜地,并与大家共同耕种,分享美食和生活。关于这段菜地的记忆,最让人激动的不只是多种多样的植物,更因为这些植物,让不同的人聚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