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 摄影

作为泗乡人，对九溪和九溪十八涧最熟悉不过。泗乡人进城，不管你是坐14路公交车，还是坐18路34路，都要在九溪换乘4路车。九溪的潮水，逶迤绵延的九龙头，仿佛就在眼前。

九溪之美在于溪，在于水，在于那被长年冲刷的溪中轻轻说话的石头，在于那溪边的一年四季多变的山色，在于那溪边的树，在于那溪边的粉墙黛瓦的农庄，更在于那厚实的人文根底。

上周日的清晨，我驱车至龙井村，步行前往九溪。龙井至九溪溪中溪的路都是毛石铺就，石头的两边就是泥地，走在上面，勾起我儿时的许多回忆。这是一条地道的乡村山间小路。路的两边种植了多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和杨树。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变黄，零零落落飘落在小路上和周边的茶蓬上。路边的茶地被陈旧的毛竹爿隔开，就像几十年前的农家菜园的篱笆，特别有乡村味。而不像许多地方的茶村农家用塑料泡沫隔，破坏了整体的环境。 

陆圳云 摄影

山色正在变得多彩，有的树叶变黄了，有的树叶变红色了，有的变成了棕色。黄也有许多种黄，红也有多种红。树木不同，色彩就不同。就是同一棵树上的叶子的颜色也会有所区别，这就是层林尽染吧。那天，天还下着些小雨，山上有云雾缭绕，真如人间仙境。最吸引我眼睛的是茶山之上的山脚每每有那红红的一瞥，犹如春天的杜鹃花，格外耀眼。那一簇红，红在叶上。叶如八爪，在风中摇曳。

溪流沿着山路在婉转，溪水沿着山脚在向南流。溪水不时地把路冲断，人们为了过溪，在溪水中立下一排方方的高高的步石，溪水在石块中冲过山路，我们放心地踮起脚踩着步石过溪。溪路上的石块被溪水长年冲刷，磨去了当年的棱角，滋润圆滑，露出了石头本来的斑斓，还有许多赭红色的大石更加显眼，可能含铁量高的缘故吧。  

溪边的树上了年岁，多僵节。树还被许多藤缠绕着。人们说不知是树缠藤还是藤缠树，我在这里看到的是叶已变黄的藤缠着那老树。

袁长渭 摄影

没过多久，右前方出现了一座盖着土瓦的石柱大凉亭，上面也没有字和牌，只有一个老爷爷在挥动着胳膊健身。凉亭下就是茶园。我问老人这里的茶地都是龙井村的吗，老人回答说溪流第三折以北的茶园属于龙井村，第三折以南都是杨梅岭村的了。听口音便知老人是诸暨人，我问老者是“诸暨鞋度宁”，老人说是诸暨草塔镇人，五十年前来杭工作，娶了龙井村姑娘做媳妇，喝惯了龙井茶，也就变成了龙井人了，可是乡音永远也改变不了。因为是半个老乡，于是就亲近许多。站在凉亭里，我还在想一个“亭”字和“停”字，累了，人靠着亭的柱子就息息脚。我也累了，渴望着停下脚步，好好赏赏周围的秀山秀水。

不紧不慢半个小时，走走停停，看看山色，听听水声，拍拍照片，就到了溪中溪。因还太早，溪中溪边少游人。溪边的枫叶正透着那诱人的红。溪中的水碧绿碧绿的，犹如九寨沟的水，绿中透着蓝。溪中小岛上也种着许多棵红枫，映在溪水中，俨然一幅油画。这个季节的九溪最吸引游客的是那溪中的红枫，溪边的红枫，溪中溪的那一汪碧水。

龙井至溪中溪的那一段溪流叫十八涧，杨梅岭至溪中溪的那溪流叫九溪。两溪在溪中溪合流，再向南奔腾三公里过徐村桥，入钱塘江。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九溪和十八涧是两条溪流，龙井村流下来的叫十八涧，杨梅岭村流下来的叫九溪。现在的九溪车站，实际上应该叫徐村车站，车站边的桥叫徐村桥。站名也是近四十年才叫出来的。老地图上标的都是徐村、梵村，不叫九溪，真正的九溪在杨梅岭村里边。

心中还在惦记着那九溪十八涧的秋，那溪中溪的红枫。今天一早鼓动了妻和友人，再探九溪。车停九溪车站，步行至杨梅岭。没走多久，在民航疗养院边有陈布雷先生的墓。陈先生的才华被江浙人永久称道，陈先生随民国而去，功过自有世人评说。

黄一能 摄影

路在延，溪在转。溪边的枫叶红了，溪水冲击着石阶，形成了一道小小的迷你瀑布，千珠万珠落玉潭，在红枫的映衬下，许多游人在按快门。

陈三立先生的墓在西边的茶山上，墓边还有他英年早逝的陈衡恪先生的墓陪伴，墓碑上刻着杭州书法大家郭仲选先生的字。早年印度诗人泰戈尔来访，陈三立先生称其为印度文界泰斗。泰戈尔称陈三立先生为中国诗界旗帜，先生谦虚说不敢答应。

陈布雷先生、陈三立两位先生长眠在九溪十八涧的秀色中，也为九溪十八涧增色了许多。

建于清末民初的“林海亭”就在路边。亭有“天琴道人”樊增祥撰联：

“小住为佳，且吃了赵州茶去；曰归曰缓，试同歌陌上花来”。

憩于亭内，细赏周边风景，可想象当年山间田陇和山色中花香四溢的景象，“怪石错径穕花迴栏，流云归山止水绕屋”，“林深每得六时荫，海静常涵万象天”。

陆圳云 摄影

九溪的秋景还在于溪边那野长的树，从前这里还是野炊的好地方。野草错落，野花遍地，野果间杂其中，这更是“九溪烟树”魅力所在。

今天的溪中溪游人如织，且有许多新人在拍婚纱照。溪边那几棵大水杉成了最佳的背景。水杉是万古活化石，见证了新人的千古爱情。还有一位古装美女正在拍摄照片，姑娘穿着淡淡的丝绸衣服，穿着白白的长裙，右手打了把粉色的绢伞，左手拿了把圆圆的绣花扇子，站在溪流中的石头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好像当年苏小小。在枫叶的影中，让我们怀疑是否真的在天上仙境。这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最好写照。

当年郁达夫游九溪十八涧，在溪中溪茶馆喝茶。

茶馆老翁算账时说“一茶，四碟，二粉，五千文。”

郁达夫对曰：“三竺，六桥，九溪，十八涧。”

妙趣横生，边喝茶，边赏丹枫如霞，碧波如镜，岚霭生雾，山折溪曲，野趣盎然。

袁长渭 摄影

过溪中溪，沿着杨梅岭古道乾龙路往杨梅岭村走，没过几百米，就是理安寺了。理安寺古称“涌泉禅院”。寺内有与虎跑泉齐名的“法雨泉”而著名，寺也叫“法雨寺”。五代时高僧伏虎志逢禅师曾栖居于此，吴越王为之建寺，为后人留下瞻仰景点。寺内还有许多游客取泉水，据说只要心诚，能包治百病。理安寺门前的那两棵红枫特艳，“理安寺”三个字在刚刚从云雾钻出的太阳光的照射下，透过枫叶看，记忆格外深刻。

杨梅岭古道边的溪水清澈，泉水叮咚，水杉树特别多，也特别粗大。多棵水杉直接长在溪水中，象征着年轮的根露出了水面，溪水抚摸着它前进。高大的水杉叶子已经变色，仰天而望，一片绿中透着的黄直伸天空，衬得山间的狭天更蓝。

到了杨梅岭村口，妻已腿软。我们叫了辆黄鱼车沿着来路回九溪车站。驾车员是转塘街上人，一问姓，我猜他是我做班主任的一学生家长。因家长会都是他夫人来开，他便不认得我。后半路见其妻，他们认出了我，就证实了我的猜想。其妻告诫其不准收我车钱。他开个黄鱼车也不容易，我怎么能不付车钱呢，硬是塞给他三十元做辛苦费。此位先生的口才倒是一流的，一路谈政治比我们专职书记还能讲，好像京城的出租车司机。这倒也是今天九溪十八涧的一道别样的风景，留在乘客的心里。

黄一能 摄影

九溪十八涧源自龙井山和翁家山杨梅岭。所谓九溪就是杨梅岭下“清湾、宏法、 唐家、小康、佛石、百丈、云栖、清头、方家”九条溪，九溪曲折隐忽。十八涧泛指龙井山下汇集的多条涧水，“潺缓，栖玉，泻玉，澄莹，浸瑶，翠寒，浏清，窈探……”等众多的涓涓溪流。重峦迭嶂，茶园散布，峰回路转，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一转一折又有景。九溪十八涧在云雾中蜿蜒，景色如画，如仙山仙水。山鸟嘤嘤，山谷幽静，今天更有云雾缭绕，不枉我对妻的动员。

清末德清进士俞樾《游九溪》：

“九溪十八涧，山中最胜处。昔久闻其名，今始穷其趣。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咚咚叮叮泉，高高下下树。”

是九溪十八涧景色的最好写照。

徐炜鑫（伟爵爷） 摄影

身在泗乡的我，不知多少次经过九溪车站。九溪的春夏秋冬的景色我也赏过多次。秋天的九溪更让我沉醉，那山色让我想起了农家丰收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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