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那时的学校不禁早恋。入学考试第二名的楼庭芬和第一名的金竹,都只有十二三岁,已经在谈恋爱了。校长经常讲,在学校里就要普及民主,让学生从小习惯过民主生活……可以公开自由恋爱,学校不但不会干涉,还会给予鼓励。
70年前的毕业册,那些在战乱中共同走过的同学,今天还能找回吗,现在他们是否依然安好?在和我们回忆湘湖师范的过程中,刘梅香最常提到几个要好朋友的名字:“我同陶爱凤、楼庭芬,我们三个顶要好。吃饭一道吃,衣裳一道穿,钞票一道用。庭芬是诸暨人,爱凤是杭州人。日本人打过来,这两个地方沦陷了,她们都是逃难逃到我们松阳去的。”
幸运的是,在之后漫长的人生中,刘梅香、陶爱凤、楼庭芬3位共患难的同窗,都留在了杭州,和平时代,依然亲如姐妹,直到八十多岁上了年纪,各自才因身体不便渐渐少了走动。
1999年,张哲的外公,也就是刘梅香爱人王保森去世,她默默地在校友通讯录上,歪歪斜斜地为他的名字用铅笔画上了框框。那本通讯录上,还有更多被框住的名字,而没有被框住名字的人,也不一定还在。他们都是刘梅香的同班同学:有过桥时在外婆篮儿里偷偷塞石头的阙祥桂,有户外写生时偷看漂亮姑娘陶爱凤被大家嘲笑的黄介忠,有因为文章写得好被外地记者追到学校里来的陆巾、陆瑛……今年3月29日,在张哲的撮合下,多年未见的刘梅香、陶爱凤、楼庭芬、金竹四位耄耋之年的老友终于来了次“大团聚”。虽然陶爱凤已因得了阿兹海默症卧病在床,对周围人事也已辨识不清,神奇的是,却还记得老同学的名字,记得从前各自串门的情景。
外孙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书,区别在于是否被书写下来,很幸运的是,我替外婆做了这件事情,也许你的父母,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有过百味杂陈的人生,希望我的选择可以启发你,并且坚定你记录下它们的决心。
读这本祖孙共同创作的回忆录,最打动我的一段是,外孙鼓励外婆把人生故事写下来给后辈看时,外婆不解:“优秀的校友很多,我一点都不突出,你写我的故事有啥意思?”张哲只回答了一句:“因为你是我外婆。”
本以为张哲他们祖孙的感情一定从小到大都很好,令人意外的是,张哲说:“和没有文化、贤妻良母型的慈爱奶奶相比,外婆从小给人感觉就很疏离,我甚至一直很敬畏她,对她有成见。直到她的那场大病,看到她在病床上虚弱不堪的样子,突然担心极了,才开始反思自己和外婆的关系。”再后来,发现了外婆的毕业纪念册,张哲在回顾刘梅香的青春故事中,才真正重新认识外婆那代人的青春,“我忽然省悟到,它,就像一根线,把我和外婆牵扯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