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 记者 濮小燕 通讯员 刘小惠 “每一个人都有家、只是有些人还没找到,你找到了,你的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在杭州社会第一福利院内,接受完心理疏导的邵泽西径自走向了护理员,反复地扯着袖子不说话,护理员笑着问:“怎么了?有心事啊?” “阿姨,我要回自己的家了。”犹豫了很久,邵泽西终于和一直照顾他的护理员说出了这句话。 “那好事啊,阿姨替你开心,有爸爸妈妈多好啊,你要开心点。” “阿姨,我会想你的。”邵泽西声音很轻。 邵泽西是杭州市社会第一福利院今年集中安排的DNA采样并录入全国联网DNA数据库的250多名服务对象之一。幸运的是,他的家人从来没有放弃对他的寻找,也把DNA采样录入到了全国联网的DNA库,通过DNA比对的方式,发现“邵泽西”与贵州黔东南州岑巩县的尚易祥夫妇存在关联。 此刻,距离尚易祥丢失孩子已经过了整整12年。 晚到了12年的团圆 2019年10月8日,这是尚易祥一家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这一天,他们丢失了十二年的小儿子,找到了。 “小谦喂,你还认不认得到?爸爸嘛?看他这个手,小的时候,勾破皮留的疤......”带着贵州方言的尚易祥看到邵泽西,一把捋起他左手腕的袖子,看到了一个疤,这是自己儿子四岁时,因为调皮玩针头,扎破了皮之后留下的一条印记。此时的尚易祥心里揪着的一丝隐约不安彻底放下了,心里充满了底气,忍不住嚎啕大哭:“对的......对的,就说......我的儿子嘛。” 龙月芝眼也不眨一下,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邵泽西说:“像的!是我孩子!是我的孩子!” 一边站着的哥哥从进门时的沉默无语,到绷着的一张脸逐渐放松下来,最后嘴角动了,不停地擦拭着眼角。 邵泽西有些胆怯而紧张,被家人紧紧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走失、游荡、被安置 邵泽西的家庭户口本上叫尚一谦。1994年,尚易祥有了这个小儿子,但也因为超生,他不但被工作的当地人民医院开除了公职,还罚交了一千块钱。因此,他给小儿子起名“一谦”,“谦”音同“千”。 2007年的冬天,浙江义乌外贸行业蓬勃发展,“小商品市场”“义乌商贸城”的叫法从国内响到了国外,当年,义乌全市实现地区生产总值420.9亿元,在全国百强县(市、区)中排名第12位。 丢了工作的尚易祥听自家兄弟说浙江义乌遍地都是钱,只要勤快,干几年就能造新楼,他义无反顾带着全家到义乌投奔兄弟。 那年,邵泽西12岁,第一次出了省,来到浙江。 刚在义乌落脚,尚易祥夫妇把孩子安顿在兄弟家里,他们想去熟悉下环境,先打点零工,走之前再三告诫邵泽西不要乱跑,回来就接他去吃好吃的。 因为累,他睡着了,一觉醒来又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爸爸妈妈,于是他走出了那个小房子。 冬天的夜来得快,也黑得早,在人生地不熟的义乌,他很快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从此开始了他在街上游荡的日子,他跪在街边乞讨,捡烂掉的水果吃…… 2008年3月,邵泽西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杭州,被派出所“捡到”后送去了流浪儿童救助保护中心收容。在杭州,他结束了流浪的日子,按照政策,他由救助站转入市儿童院安置。直到2010年转入杭州市社会第一社会福利院安置。 至今,邵泽西已经在杭州市第一社会福利院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12年的坎坷寻子路 这些年来,尚易祥一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邵泽西的寻找。 孩子失踪后,尚易祥发动义乌的所有亲戚和老乡寻找,他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他通过汽车电台及救助站寻找,他加入了将近三百多个关于“寻亲”的QQ群,认识了一千多个同样走丢孩子的家庭。 甚至,每次听说有新的无名的和孩子年龄相符的尸体出现,他都瞒着妻子去派出所看,他害怕死去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更害怕自己的孩子死去,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同样,邵泽西的母亲,龙月芝,在这十二年里,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她说,在孩子走失的前几年里,她每天都走在路上寻找,却音讯全无。多少次,走在马路上,看到孩子叫着“妈妈,我回来了”,她冲过去想抱住孩子,结果梦就醒了。“孩子不见的时候是冬天啊,下雪,他该有多冷啊......”回忆起这些,龙月芝又失声痛哭。 邵泽西的哥哥比他大7岁,他也从未放弃过找弟弟的念头。看到父母每天都沉浸在失去弟弟的伤痛里,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拼命工作维持家里的开销,撑起这个家。 “弟弟走丢时,我不到20岁,但那时觉得自己要像一个男人了。”在这十二年里,他从来没有换过自己的电话号码,不敢轻易换工作,更没有离开他们租房子的地区。“万一弟弟想起来了,应该会容易找回来。” 尚易祥发过誓,不找到儿子不离开义乌。找到儿子后的第二天,尚易祥一家结束了在义乌打工的日子,回到了老家贵州黔东南,他们要重新给邵泽西一个真正的家。等待邵泽西心理疏导的近20天里,尚易祥隔三差五就和儿子视频:“儿子哎,这个你的家,这是你的房间。”“我们家的田,我要干活去喽。” 准备回家 在这十二年里,社会第一福利院给了邵泽西一个温暖的大家。 刚来一福院的邵泽西,身体比较弱,还患了肺结核,偏偏又爱吃辣,吃完又喊胃痛,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和水果,轮班的护理员除了精心照顾他之外,还得时时盯着他,怕他偷偷找辣酱吃,伤胃。 按照当时鉴定,他的智力只有三级,半年后,社工老师张斌在他肺结核治愈后又开始对他进行生活技能、社会交往等一系列的康复:从刷牙、叠被子、洗衣服到唱歌、做算数......十二年里,邵泽西从一个矮小瘦弱的懵懂少年长成一个大小伙。 在福利院里,无论年纪大小,护理员把智力残疾的安置人员都当做自己的孩子。 护理部许征骏对邵泽西印象最深的就是很有礼貌,每次去查房,邵泽西一看到他们过来,就“许叔叔”、“小刘阿姨”叫的欢。知道邵泽西要回家了,每天照顾他的祁作梅阿姨虽然替他高兴,但高兴之余有了点失落,“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儿子,很乖很听话,啥活都抢着干,这几天更勤快了,经常帮别的残疾“兄弟们”洗澡,他说他要回自己的家了。” 他在一福院有个好朋友小田,跟他年岁相仿,这几天两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间更长了。 护理部正在准备一份要交给邵泽西家人的生活提醒事项,是根据每一个照顾过邵泽西的老师和阿姨总结的,从肺结核预防到生活细节:“喜欢吃辣,但不要多吃,胃不好,大排是他的最爱……” 邵泽西的情绪越来越稳定,想家想找哥哥也成了他经常挂在他嘴上的话。用不了多久,第一福利院就将送邵泽西也就是尚小谦,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