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门牌号 | 高小我(作家,专注于微观鲁迅研究的西北读书人) 清光绪七年(1881)9月25日,鲁迅出生在浙江省绍兴府会稽县(今绍兴市)东昌坊口新台门周家。 周氏家族在绍兴有三个台门,即老台门、过桥台门、新台门。鲁迅童年时生活的新台门及其周边,大约由以下几部分构成: 百草园。这是家族共有的菜园。1926年,在厦门大学任教的鲁迅写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写得舒卷自如,妙趣横生,充满了脉脉温情,读来令人动容。鲁迅用充满童趣的笔法为现代文学留下了一篇唯美的经典之作,被列入中学课本且要求背诵,对几代人的汉语言审美影响极大。 三味书屋。12岁的时候,鲁迅被家人送到“三味书屋”去上学。老师叫寿镜吾,“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大眼镜”。鲁迅在这里正午习字,晚上对课。课余,鲁迅就去三味书屋后面的小园的花坛上折蜡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有时也捉了苍蝇喂蚂蚁。 长庆寺。距离鲁迅故居不到二百米,始建于唐永徽二年(651),为千年古刹。鲁迅是长子、长孙,他的出生被家族寄予厚望。据说鲁迅出生时是拽着胞衣(胎盘)下来的,这在绍兴叫“蓑衣包”,当地认为这样的孩子主贵,有出息,但不好养活,会受到鬼神的作弄。于是,鲁迅的父母就把他送到寺院菩萨的名下,拜和尚为师,表示他已不再是俗人家的孩子。 土谷祠。东昌坊口向北几十步便是土谷祠,安放的是土地爷和五谷神。当年有个叫谢阿桂的破产农民住在这里,一无所有,主要靠给别人舂米维持生活,曾给周家打过短工。他因为偷窃的习惯,名声不好。后来就成了鲁迅笔下阿Q的原型。鲁迅在《阿Q正传》中写道:“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 恒济当铺。从土谷祠往前过了咸欢河右转,就是恒济当铺,那是少年鲁迅经常去的地方。由于从小康坠入困顿,跑当铺成了鲁迅童年最沉痛的一段记忆,在这一过程中,鲁迅感受到:“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咸亨酒店。东昌坊口是一条东西向的小街巷,开着各种小店铺,其中就有咸亨酒店,由鲁迅堂叔周仲翔等人合开。咸亨酒店的顾客,多是在柜台外站着喝酒的“短衣帮”。唯一穿长衫的主顾,是一个人称“孟夫子”的读书人,他是鲁迅家的邻居,屡试不第,穷困潦倒,却又嗜酒如命,早年曾在新台门周氏私塾里帮忙抄写文牍,这就是孔乙己的原型。 故乡是一个人的精神密码。鲁迅在《答〈戏〉周刊编者信》中说:“中国人几乎都是爱护故乡,奚落别处的大英雄,阿Q也很有这脾气。”鲁迅对故乡,最初是赞美,之后是理性批判,继而与之疏离,最后又是温情脉脉地回忆。 1919年12月初,鲁迅从北京回到绍兴,处理卖屋事宜。在祭扫过家族的墓地后,鲁迅带着母亲鲁瑞、妻子朱安和周建人夫妇最终告别了故乡。“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这是与故乡的永诀,为何至此,连他自己都“殊不自知其何故也”。 卖掉老屋,接走老母,定居北京,鲁迅与故乡的情感脐带被割断了,从此以后,鲁迅就再没有回过绍兴。正是在这样的现实境遇下,鲁迅的创作,处处显出了一种失落感和无家可归感,在“五四”前后的作品中,他笔下的故乡形象,充满了冷寂与荒凉。如《孔乙己》《明天》中的S城和鲁镇是沉寂和冷酷的,《故乡》中的小城是荒凉萧索的,《论照相之类》中的小城是蒙昧、盲目排外、仇视一切新事物的,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鲁迅渐渐淡忘了那个现实中让他不快的故乡,作品中充满了对故乡温馨的回忆。1926年2月至11月,鲁迅创作了10篇回忆自己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生活的散文,大多是以故乡为背景的忆旧之作,后集成《朝花夕拾》出版,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回忆性散文的扛鼎之作,百草园、三味书屋、鲁镇等鲁迅笔下的绍兴地名,便有了现代文学发轫之初的某种符号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