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4日星期四,重读八年之前的文字,或许应该说几句话了。 坐在这里,就好像在和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对话,这是一件多么神奇和好玩的事啊。那时的思想和现在相比有什么变化吗,我没办法回答。经历过一些人和事,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我们并没有办法逃离。这独自骑行的14000多公里,和开车浪迹天涯的几万公里,都好像在画一些无用的线条,一切都是徒劳的,我们必须接受被囚禁的命运。 昨晚躺在床上,死亡的影子又掩盖过来,和我十三岁认识它的时候,没有变化。我其实挺害怕这个游戏结束,但是表面又必须保持所谓人类的尊严,不动声色。我总想起那个奇迹一样的少年时代,那两个朋友,城市的朋友大勇,乡村的朋友广峰,不管我在做什么,他们理解我。 话越来越少,或许会有机会跑得更远一些,让死亡找不到我。奔跑像一个宗教,这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跑着跑着,你会觉得离自己的肉体越来越远,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2011年4月17日,张店、博山,过开元溶洞后返回来,约150公里。 走出来不是因为梦想,而是和大地的一个约会,这些文字也许就是献给大地的礼物。 活着,我们束缚在各种羁绊之中,不能脱身,文化、责任、工作、婚姻、亲情也或者是爱情,甚至于生命本身。人到中年,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这直达灵魂深处的痛苦,那种男人才能体会到的孤独,那古希腊式的悲剧精神和英雄情结都在生命中纠缠。我们找不到答案,但我们必须在寻找答案的路上,就像夸父。夸父是我认为的中国最具英雄气概的男人。 我必须从繁忙之中走出来,感受久违了的孤独,亲近泥土,亲近旷野里的每一个惊喜,享受独自流浪的快乐。 决定了想做的事情,就别找任何借口和退路。羁绊总会有,就看你的态度。很早就计划独自骑行,走遍山东十七个地市,为每一个地市写点文字,写一首诗。只是工作繁忙,这个行动需要分几个阶段进行。当把这个计划告诉十岁的儿子一飞,他不以为然,说:你这是个空想,不可能实现。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很苍白,只能用行动告诉这个臭小子,只要去做,没有做不到的。 我将今天的行程作为整个计划的“序幕”,这个序幕有些仓促。 八点起床,窗外天色阴沉,我更加兴奋。我喜欢雨,更喜欢暴雨,喜欢一路之上看流云飞动,丛林静穆。我灌满水壶,拿块巧克力就出发了,下楼却发现层云散尽,天光晴好。穿越张店城区,沿张博复线,奔博山。顶风,且过了淄川之后道路起起伏伏,两边植被茂密,杨树、槐树,各样的灌木里点缀着簇簇野花。 人生总是在路上。大自然里的一切都让我心动,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不知名的树和花朵,河流与沟涧都那样亲切。我陶醉于路上的感觉,没有终点,没有束缚,孤独着我最喜欢的这种孤独,可以和陌生的人群交流,可以想很多历史或现代的事件,想我不能解决的生命之困。在路上,思想和头顶的云朵一样,是流动的,不知道下一刻它会变成什么,不知道谁会以什么方式和你交流,你甚至都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会听见自己和大自然的心跳。在这里,不可能把那些纷杂又绚丽的思想一一记载,只感到无比的欣喜。 到博山姚家峪,已经十点多,阳光金片一样散落着,晃动在泉水里,清澈的泉水沿着石阶缓缓流下。 因为是序幕,还要赶回淄博,所以不能行走太远,但就此回去也不甚妥当,好像南面的山也在召唤我,于是继续上路,穿过一条七百多米的隧道之后,山高路陡,加上风大,有时候只好推车而上。两侧的山体垂着些鲜艳的黄花,有野鸡和其他小野兽出没,通往山林深处的小路对于我是种诱惑,那种骨子里的亲近感和对神秘事物的向往,不管我去不去,这大山里面藏着很多我所不能知道的秘密。大山无人,我能听见什么吗,空谷是寂静的,这种寂静填满了湖泊,无边无际的白杨树松树,填满了石头和大大小小的坟冢,填满属于我的这个下午。继续行进二十多公里,过了开元溶洞,风却开始转成我来时的方向,越来越猛,我把自己扔出来够远了,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难题。于是掉头,风吹得几乎骑不动。还有七八十公里,我走走停停,路边经常会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突然出现的一片桃林,盛开着异常艳丽的桃花,我在这里呆了很久,这些桃树是夸父的拐杖吗,也许是那些拐杖的后代。这些桃花逼视着我,几乎有些妖气,我不知道她们是谁的人面,我走了之后,她依然会掉进黑夜,掉进寂寞的水井,无从打捞。此刻的天空很蓝,云朵绮丽异常,像柔软的玉石,不断变化着各种形状,她让我想起忧郁的少年时代和无边的原野,蜿蜒宽广的河流。 下午四点半,回到淄博。在博物馆广场的草地上,突然很想写一首诗歌,这是个序幕吗,不是,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