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是动力之源、光明之源、生活之源。自1831年法拉第发现了电磁感应现象，催生了世界上第一台直流发电机和交流发电机的发明。1879年，大发明家爱迪生点燃了第一盏有广泛实用价值的电灯。从此，人类真正迎来了光明使者。

光绪五年（1879），就在爱迪生点燃世界上第一盏电灯的当年，上海租界的英国殖民主义者为了欢迎美国前总统格兰特路过上海，特地从国外运来了一台小型引擎发电机，于8月17日和18日晚在外滩运转，首开中国使用电能的先河。继而，光绪八年（1882），英国人在上海租界开办了上海电光公司，创建中国第一座发电厂并开始发电。

情急的读者可能要问，我们杭州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电，并有了电灯和电机缫丝的？

宣统三年七月十一（1911年9月3日）

《全浙公报》上刊登的开灯广告

这还得从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八月的一个炎夏说起。当时杭州有一家世经缫丝厂，引进了一台直流发电设备，开始发电供照明和生产用电，成为全市第一家自用发电企业。据钟毓龙《说杭州》载：“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杭人珠宝商金敬秋等发起，集资创办大有利电灯公司，厂址在板儿巷口，今建国南路电力局所在。翌年改为官督商办，宣统二年（1910）建成，于中秋节发电。”

由此可推算，杭州在民国前，街头是没有路灯的。民国元年（1912）时，杭城夜晚街头仍飘摇着140余盏燃油“风灯”。大有利电灯公司发电后，当局在全城主要街头装上路灯，市民们走上街头赏灯欢乐，一片惊叹：“杭州从此有了路灯!”而在商户用电上，杭州最早受益的是原大井巷口的聚丰园菜馆和清河坊高银巷口的亨得利钟表店。当时电是有了，可发电设备、燃料与灯具等全依赖进口。

还原杭州历史，十九世纪初，织造业已十分繁盛，但生产方式落后，全凭人力织造已经难以适应旺盛的市场需求。电能利用出现后，用机织代替人力织造优势明显，成为一种趋向。然而，电力供应“捉襟见肘”，无法大规模发展机织工业。

民国8年（1919），杭城第一家发电厂板儿巷电厂因受到水源、运煤等制约，大有利电灯股份有限公司权衡再三，决定在艮山门外择址，并勘定购入一块南临环城北路、北靠艮山门火车站、东毗机场路、西濒贴沙河，水陆空交通皆便捷的40亩土地，筹划建设新的发电厂——艮山门发电厂。翌年从铁路艮山门站引接一条专用线，供煤车和物资运输之需。

与此同时，从美国西屋公司购入了800千瓦汽轮发电设备和“斯忒林”锅炉2台。经过三年紧张施工，于民国11年（1922）11月27日建成发电，装机容量800千瓦。

艮山门发电厂顺利上马后，又陆续向瑞士勃朗比和德国爱依奇分别订购了2000千瓦、2300千瓦汽轮发电机组各1台和配套锅炉，于民国13年（1924）相继投产发电，装机总容量达5100千瓦。

至此，杭城主要电源由板儿巷电厂转换到艮山门发电厂，年发电量约1700万千瓦·时，成为那个年代杭州供电的“龙头老大”。

艮山门电厂（老照片）摄于1922年

民国18年（1929）4月，大有利电灯公司归属浙江省政府，正式改为官办，更名为杭州电厂。艮山门发电厂便成为杭州电厂的第一大发电单位，评定为二级企业。用电的需求水涨船高，就在这一年，浙江省政府拨建设债券198万元（银元），在闸口水澄桥征地70余亩筹建杭州第三家发电厂——闸口发电厂，工程于第二年4月正式破土动工。

为配合闸口发电厂建设，艮山门发电厂扩建了由5.25千伏升压为13.2千伏的变电所，安装主变压器2台。同时，又辟专线向拱宸桥三友实业社（杭州第一棉纺织厂）输电。

民国21年（1932）9月，杭州组建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艮山门发电厂资产和电气专营权由省政府转让给“企信银团”，艮山门发电厂改为民营企业，变为发电所。同年10月，闸口发电厂建成发电，装机容量达1.5万千瓦，其1号发电机组与艮山门发电厂并网，成为全省最大的发电厂，与南京下关电厂、上海杨树浦电厂并列为江南三大发电厂。因闸口发电厂电力负荷足够满足当时全城用电需要，艮山门发电厂退位为备用电厂，并逐步停产，大部分职工调往闸口发电厂。

为了减少负担，节省开支，在上级电力部门统筹下，艮山门发电厂于民国25年（1936）开始进行闲置设备处理，将800千瓦和2300千瓦两台汽轮发电机组连同6台锅炉转让给了武昌竟成电灯公司，留下瑞士产2000千瓦发电机组作为临时备用。

民国26年（1937）12月24日杭州沦陷，闸口发电厂被炸。艮山门发电厂被日军侵占，日军胁迫滞留在电厂的职工恢复旧机器发电。于是，那台闲置日久的2000千瓦发电机组进行了恢复性大修后重新发电，全年发电量达450万千瓦·时。为了加大发电量，翌年初，日伪当局从南京拆运1000千瓦发电机组1台至艮山门发电厂投入使用，由于该发电机组频率为60赫，与杭州电网频率不符，齿轮变速箱运行发电能力仅有60%左右。尽管如此，艮山门发电厂也成为当时杭州唯一能发电的电厂。

民国29年（1940），日军华中水电公司强行接管杭州电气公司，并与杭州自来水厂合并，成立“华中水电株式会社杭州支店”，艮山门发电厂成为“杭州支店”独家能发电的企业。此后五六年，艮山门发电厂年均发电量都在l250万千瓦·时左右。

民国34年（1945）9月8日，因艮山门发电厂汽轮机专用油断档，日军强迫采用变压器油替代，造成温度迅速升高，致使发电机推力轴承烧坏而造成停产，杭城无电，陷入一片黑暗。14天后，杭州电气公司从日军手中接管了电厂，因缺少备用零件，被迫凿去被烧坏的汽轮机4道叶片，修复供电，限定出力能量控制在1500千瓦内维持生产。

抗战胜利后，闸口发电厂两台被损机组相继修复发电。从民国36年（1947）起，艮山门发电厂又转为备用电厂，直到1951年杭州电气公司公私合营，艮山门发电厂更名为杭州电气公司第二发电厂。

资料显示，自宣统三年（1911）到民国24年（1935年），杭州全市年平均用电递增率为19.6%。到民国28年（1949），全市供电最高负荷达1.13万千瓦，供电量3300千瓦·时。

回首杭州发电历史，闸口发电厂有过三次大难遭遇。《说杭州》记载：“杭州沦陷前夕，曾将闸口发电厂炸毁。日军踞杭期间亦遭破坏。胜利后修复，解放初，国民党飞机来袭，电厂中弹，旋即修复。”

上述提到解放初那次，指的是1950年2月21日上午，台湾国民党当局派遣飞机轰炸闸口发电厂造成停产。市政府为了不使杭城再度陷入黑暗，停产当天下午，闸口发电厂工人便奉命赶往艮山门发电厂，全力将那台停用的2000千瓦发电机组修复，当晚9时，向杭城紧急输电。

闸口发电厂恢复正常发电后，艮山门发电厂仍作为备用电厂，只是在闸口发电厂机组检修时，才启用备用发电厂。

其实，在那用电不正常的年代，备用电厂决不是可有可无的，电力部门的领导都深谙这个道理。为了加强备用实力，1952年，艮山门发电厂又新增了德国爱依奇3300千瓦发电机组1台，使全厂装机总容量达5300千瓦。企业学习苏联管理模式，在生产过程中建立起运行规程、岗位责任制、交接班和巡回检查制度等，企业运营逐渐规范化。据统计，从1952年至1957年，艮山门发电厂发电总量达2915.08千瓦·时。

1958年5月，杭州电气公司实施新一轮发展，规划在半山工业区新建一座20万千瓦的火力发电厂即半山发电厂，次年5月主机就位。同年，闸口发电厂也进行扩建，杭州供电矛盾逐年缓和。形势好的时候，也是头脑容易发热的时候，省市电力部门认为：艮山门发电厂老机组已无存在必要，遂于1959年4月拆除变卖，艮山门发电厂居然被撤消。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从1958年下半年起，在“大跃进”浪潮鼓动下，杭州重工业和机械工业用电负荷猛增，用电矛盾日趋突出。艮山门发电厂被撤销才几个月时间，浙江省重工业厅又重新做出部署——重建艮山门发电厂，并决策在老厂房南面建设新厂房，占地面积2331平方米，省电力工业厅也迅速批准了2×6000千瓦发电机组的设计计划书，要求设备实施国产化。

稀缺彰显宝贵，急需造就速度，只用了一年多时间，两台6000千瓦机组投入运行，艮山门发电厂又一次崛起，稳稳地坐上了全省第二大发电厂交椅，除担起杭城供电重任外，也为绍兴、嘉兴、余杭电力网增加了新电源。企业形势大好，生产稳定，安全保障，职工文化和技术培训均走在行业前列。企业还将培训触角延伸拉长，为本省长广煤矿、绍兴钢铁厂、半山钢铁厂等自备电厂，以及湖州电力技校，黑龙江塔河发电厂、紧水滩水力发电厂等代培电力技术人才，留下了“老大哥”的良好口碑。

1960年，艮山门发电厂升格为县团级企业。1962年，上划为部属企业，隶属于省电力管理局直管。从20世纪70年代起，艮山门发电厂输煤系统实现“一条龙”机械化流水线操作，其先进的锅炉燃烧法，获全省电力系统厂际省煤节电第一名；温差异重流理论在电厂首次应用，荣获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奖……

随着半山发电厂迅速崛起，1981年10月29日，省电力工业局下发红头文件，决定艮山门发电厂与半山发电厂两厂合并，内称半山发电厂为总厂，艮山门发电厂为分厂，对外厂名保持不变。年底，为解决扩建后的铁路艮山门列车编组站用电，艮山门发电厂建起了全户内装置型式的35千伏艮山变电所，填补了市区东部10千伏电网空缺。

从1959年至1990年的31年时间中，艮山门发电厂累计发电量233247.03万千瓦时，为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97年8月，艮山门发电厂走过了不平凡的78个春秋，终于关停了所有发电机组，结束了发电历程，在杭州电力史上留下了发光的一页。

艮山门发电厂坎坷走过，不辱使命，直到它的荣耀谢幕。为了处理好企业关停后的遗留工作和几百名离退休及精简职工的管理服务工作，根据上级电力部门安排，在原地建立艮山门发电厂留守管理处。

从艮山门发电厂熄火后，时隔一年零四个月，1998年12月8日，闸口发电厂机组也正式宣告停役，关停后的闸口发电厂同样面临着艮山门发电厂停产后所面临的处境。为了妥善处理两厂存在的一些共性遗留问题，2002年，浙江省电力公司印发211号文件，决定由原闸口发电厂和艮山门发电厂合并组建“杭州闸口艮山门电厂留守管理处”，为县团级单位，下设办公室、财务科、政工退管科和综合科，行使留守管理职能。

据留守管理处负责人介绍，留守管理处隶属中国华电集团公司浙江分公司全资内部核算单位，现有20余人留守管理，主要职责是处理原系两大发电企业关停后存在着的一些遗留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继续以政策、时间、精力来耐心处理，尤其在资产清算管理等方面把好关、清好账、扫好尾。更为重要的是承担起585名离退休人员的管理、服务与维稳工作，同时要确保完成上级主管部门交办的一些临时性任务。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由此看来，两厂留守管理处还将继续履职尽责。

（作者系浙江省作协会员、省杂文学会会员、省 散文学会会员、中华散文网特约作家）

来源：《杭州月志》总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