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杭州人是幸福的。 初到杭州之时,就有朋友告诉我“在杭州任何一个地方,15分钟能见山、30分钟可见湖”。“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移步换景的杭州四季一如诗词中描述的鲜活。
如果说有一种非常适合杭州的气候,而我却不想种在家里的花,那便是荷花了。一来我的小花园里没有水源和电源,日常维护比较困难。二来出门三公里的西溪、十公里的西湖尽是“接天莲叶、映日荷花”,从整个初夏到隆冬,什么时候想去看了都有不同的景致,我又何苦为难自己。
况且我一直觉得荷花是不属于一方小院的,更不应围困于一缸死水。唯有“呼吸湖光,饮山渌”,在柳行间、湖幽处,淡水、浓山、楼阁之间,方能得见“粉黛相倚满池塘、碧天垂影入清光”,古诗般的画卷。 郭庄,会群仙 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的古典私家园林“郭庄”,最妙之处在于理水,引西湖水入园,建亭台于水上。每年在此举办的荷花展上,千株形色各异、花瓣精巧的荷花齐开,正是“翠盖红幢耀日鲜,西湖佳丽会群仙”的真实写照。
除了蝉烟、绛碗、醉舞、妍丽、玉玲珑、西子梦瑶这些闻名心醉的品种,今年还有北宋时期的千年古莲子培育而出的古莲现身,她们并没有过人的姿色,微胖且浅淡。只是当一粒等待千年的种子,历经几世流离,以风和水之名获得重生与绽放时,氤氲着翠幕烟绡的池畔,玉面新妆亭亭出水,凝脂束腰凌波轻步。城里的其他荷花们都默默地推迟了花期,一池的绿,一池无声的歌。
曲院风荷,枕莲塘 乾隆亲笔提名、名声在外的“曲院风荷”,尚未入夏已是游人如织,待到七月之初,近湖畔处皆是残存了一半的莲梗,蕊珠宫中的凌波仙子,恐怕早已远远的移家湖心处,让觊觎荷香花色的游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孤山,别样红 世人皆知西湖十景、断桥剧情,却少有人知断桥的尽头还有一座西泠桥,西湖之上还有一座佳句迭出的孤山——“人间蓬莱是孤山”、“孤山寺北贾亭西”、“西泠歌吹晚风微,十里烟波漾落晖”。一片“不雨山常润,无云水自阴”的天然荷塘,就藏身于孤山的背后。
不知是文人墨客成就了孤山的千古底蕴,还是镜水霞烟缔造了孤山与世人的尘缘,这一泓碧波里的荷花却是格外娇红绮丽。此时方知当年杨万里的所言非虚,当他陪着友人,穿过杨柳与荷塘,从南山走到北山,目光所及皆是接连天际的碧绿莲叶、阳光映照的别样红荷。
▼延伸阅读▼ 乾隆爷问杭州人:“你幸福吗?” 曲苑风荷有台空调,每年春天都要被“拆”掉 云栖流萤,闪烁在林间七月的夜 ↓ 见 下 页 ↓
如果说西湖是“一派烟光,无边风雅”的代名词,那么西湖以西的西溪则是“结庐松竹,闲云封户”的隐逸之地。
唐代诗人李商隐晚年常来西溪散心,与野鹤为友,以寒松为师,诗词中多次写到西溪,清寂的生活却远甚过那些世俗喧嚣。 明末进士吴本泰更是钟情西溪的山水,留下了大量诗文,著有《西溪梵隐志》一书,曰:“何方小有清凉地,只在西溪西又西。” 张岱更是坦言:“余谓西湖真江南锦绣之地,入其中者,目厌绮丽,耳厌笙歌,欲寻深溪盘谷,可以避世如桃源、菊水者,当以西溪为最。” 大隐隐于市的西溪,不似西湖,与风月无关,却是可以安顿灵魂的去处,一如明朝进士杨师孔在《西溪志》中所言:“松下映竹,竹下映梅,深静幽彻,到此令人名利心俱冷”。如今的西溪湿地虽开发了众多景点,成为团队游的打卡地,但11.5平方千米的面积,总有一些鲜少游人涉足之地,仍然保持着幽径清逸、冷野淡雅的气质,无论清溪泛舟或是竹径寻幽,“连林修竹青无际,夹道流泉静不喧”的景象可书可画。
我虽无精舍同隐于西溪,也算毗邻而居,平均一个月两次的造访频率,却直到这个夏季才得以邂逅一片隐匿的花坞——位于西溪以西的东关荷塘,在景区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杭州最美荷塘,一处怡然自得的“世外荷源”。
我只是听说西溪能赏荷,便在一个不太热的周末,选了访溪路的邬家湾入口,因为这里有50幢从浙江、安徽、江西三地移建而来的明清时期古建筑群。
与我而言,雕梁画栋、青石黛瓦的建筑,总有令人无限向往的情怀,娴雅别致、古意清隽的风物,总有令人驻足流连的倾心。窃以为这江南古宅,与芙蓉玉面最是相配。乘着日光清凉,青石桥边,我遇见玲珑身姿正轻吟浅唱,于是打捞起这刻的细腻婉转。
绕道洪府和四季花海后,开阔水域却再未发现半片荷叶的影子,这才询问了电瓶车乘车点的一位工作人员,他让我朝着南面向前走。从水泥路走到石板路,从蜿蜒小径直至木栈桥,竹径通幽,芳草盈阶,深得不见游人了,方才与东关荷塘相遇,真可谓“花艳却深藏,千松与万篁”。
其实这里不是一个,而是六个大小不一的荷塘。天然的塘埂环绕相连,木质的栈道迂回贯穿,行走其间,所有的花儿都近了。 近赏有花枝红袅,荷瑞亭亭出水,远观有林山亭桥,荷叶层层叠浪。
风过处,送来缕缕沁香。
心头的纷繁杂芜也随着天水摇曳,随着荷香飘散,平静,醉入画屏。 ▼延伸阅读▼ 我与杭州“倾城相恋”十年的喜悦与幸福 浮生一日当如花在野:不拒不追,不竞不随 西溪芦雪庵:有花如雪,非棹莫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