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的细雨,在初春的夜晚打湿了院子里的红梅,第一批满开的梅花就要落幕了,春天的花事接踵而来。 《折枝入瓶——宋人的花事与瓶赏》今日开展,这是一场从冬日就开始筹备,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推出的展览,和春天相遇,和花儿对话。 仿佛一枝梅的芬芳唤醒万物,在策展的日子里,我的大脑高速运转。以南宋临安城遗址出土的零散花器,甚至大都已残损,能讲述出怎样的故事?如果不想只是单纯重复南宋风雅的调性,又能给展览带来哪些新意? 终究是《南宋插花——文人的花花世界》十几万字的书稿给了我们底气。整个展览以“花”和“瓶”为解构密码,通过器物的类型分类,以及关联器物组合展示,并辅助文献解读、图像印证来成全一季花事。 生活文艺 经营有方 世上谁人不爱花,花之美丽无人不喜。种花、赏花的历史由来已久,而花于瓶中的插贮,则是随着高坐具的生活方式,在宋代才得以自上而下地普及。瓶中之花成为体现人之情感与时令的象征物,并逐渐与文人书斋的陈设结合,成为案头清玩的一部分。 花卉种植的规模化、商品化趋势是宋代瓶花发展的一个重要先决条件。这一切与城市生活、市民文化发生着密切的关联,都市中诞生了不少花卉种植与交易的场所。打开《咸淳临安志》中的宋版《西湖图》,在地图的一角,都城临安花市的兴盛与发达跃然而出。 今日杭州西湖区之马塍路一带,曾是临安城一处重要的花卉供应基地。“马塍花艺”中的栽培绝技,被宋末元初的文人周密比作橐驰之技,闻名于天下。当时,为了满足都城之人对花卉的特殊需求,以“密室沸汤”之法催花早放,以“洞岩凉风”习习延迟花期,已非新鲜的手段;花卉的嫁接技术娴熟自如,黄白二菊互接,花开一朵半黄半白;苦楝树接梅花,花若墨梅;木樨接石榴,花开嫣红。杂交的新花品种层出不穷。 对花卉的旺盛需求,自然带动了插花艺术的勃兴。“插花”俨然成为司空见惯的宋人“四般闲事”之一,甚至还出现了专以此等“闲事”为营生手段的“闲人”阶层。 花卉与宋人的日常生活是如此契合。作为季节的风物,花儿不断被咏叹、被描绘、被记录。展厅里无法承载下如此繁花似锦的盛况,我们截取宋画中的十二种花卉以月历的形式展现,让观者想象花世界的春夏秋冬,以及宋人与花之亲密,与花之共鸣。 花器多样 古雅实用 贮花入器,最要务是花材及花器的择选。在花器的选择上宋人有哪些讲究?宋元时期的花瓶究竟有哪些种类和造型?在“瓶”的展示中,我们一一给予解答。 宋代花器按材质区分可见陶瓷、铜、金银、玉、水晶、玻璃、竹木等;按器型分有壶、觚、尊、壘、罐、钵、盆、罂等。而“瓶”,实为约定俗成对各类立式花器的总称。铜瓶与瓷瓶无疑是当时花瓶的主流。 本次展览中的花器基本为考古出土遗物,且大多数为瓷质的瓶类器。陶瓷中的瓶类器也是考古发掘出土器物中数量最多的器型之一。 按现代考古学的器物定名,考古出土的各类可作为花瓶使用的常见宋元瓷器瓶式有:约定俗称的梅瓶、玉壶春瓶,根据造型和装饰特征区分的胆式瓶、折肩瓶(俗称纸槌瓶)、折沿长颈瓶、鹅颈瓶(类似玉壶春瓶)、贯耳瓶、弦纹长颈瓶、琮式瓶、觚式瓶(简称觚)、尊式瓶(简称尊)、花口瓶(或花口尊)、筒式瓶、瓜棱瓶、蒜头瓶、方口壶(钫)等等。我们从中选择最具代表性的六个基本款,即梅瓶、玉壶春瓶、胆式瓶、纸槌瓶、贯耳瓶、觚式瓶,制作成小插图,并进行名词解释,以书签的形式嵌入展览导览折页中;为增加与观众的互动性,还专门在博物馆的文创空间,将这六种瓶式以巧克力3D打印的形式复刻。 宋人对花器的择选也包含着尚古、追古、玩古的趣味。既有直接使用古铜器作为插花器的实例;也有采用新设计的铜器和瓷器作为花器的案例。瓶式造型设计的来源多以宋人修订的《宣和博古图》等图谱中的上古青铜祭礼器,按图索骥制作而成;有些瓶型的设计灵感则来自于中西亚地区的玻璃器皿;一些设计新颖又符合功能所需的新器型,尤其是瓷器,层出不穷,如长管多孔的占景盆和花插、口沿呈波浪状的花口瓶等。丰富的器型体现出宋人不拘一格的瓶赏观念:在古雅中追求新潮,在历史感中创新思维。 “一剪梅”“一枝瓶” 芬芳流动 插花技巧由操作者亲自示范和讲解是最理想的解读方式。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也是经验输出的过程。宋代文献中,关于插花技术的记载只有片言。在有限的空间内,对于插花的技术层面,只能采取择其重点,扼要展示。不尽表达的部分,在展览期间,考古所另辟展示和研学空间,以“瓶花开落纪春冬——南宋意象插花展”的形式加以补充。 鉴于浙大艺博的场地制约,无法复原宋人的文艺空间。我们设计了几个关联器物的组合展示:“一剪梅”“一枝瓶”通过小口径花瓶、剪刀、仿真梅花的组合陈列,说明宋人插花选择花材的过程如同画家写生花卉时的构思。“满庭芳”的文房用具组合,强调的则是文人书斋空间氛围的营造。在书斋的案头,铜瓶插花不但是视觉的焦点,也是嗅觉的回味。只需一枝花,似乎满庭的芬芳就会随之徐徐流动。 至于“三具足”,展现的是另一种插花模式,即佛前供花。以一对花瓶与一只香炉,抑或再加上一对烛台组成的“三具足”或“五具足”的供养形式,也是中国式插花的另一种形态。 梅瓶、占景盆……集中展示70多件花器 公开披露的前沿考古信息,也是展览的看点和亮点。除了南宋临安城遗址的出土器,主办方也组织到省内最新的考古发掘出土遗物作为展品,比如,这其中有获得2022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温州朔门古港遗址中出土的梅瓶;有黄岩沙埠窑遗址出土的青瓷占景盆,揭示宋代浙江青瓷发展中窑业技术的过渡与转变。 此外,展览主办方也从浙江省博物馆、杭州博物馆、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临安区博物馆、桐庐博物馆、德寿宫遗址博物馆以及湖州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借展了一些经典花器。尤其是这几件广为人知的孤例名品,如瓶内带有铜管花插痕迹的龙泉窑青瓷花觚;挂于壁柱之上的龙泉窑青瓷半瓶;底部七管连通可分枝插花的龙泉窑青瓷六方占景盆等。考古所的专业人员还在很短的时间内修复了一批出土器物,使得展出的文物数量达到了70多件。 朝看一瓶花,暮看一瓶花。在这个讲述宋代“花”与“瓶”的微观主题展中,我们有意放大了隐藏于其间的细微末节,期待观众以今人的眼光去体会,而不仅仅只关注宋人的雅生活。从早春3月1日梅花凌寒留香的时节,直至5月31日牡丹秾华繁彩的暮春,在这一整个春天,这个展览都会与你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