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 何大草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1年4月 前些年去成都,从太古里打车到四川大学望江校区,东南门进,东大门出,出来就是望江楼公园的北门,同行的是我儿子。校园里很安静,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川大行政楼很耐看,楼前两方池塘里的荷花开得也好。 公园里人更少,看过薛涛井、薛涛墓,我们在望江楼旁的茶馆点了两盖碗茉莉花茶,像何大草在这本《拳》里不止一次说过的那样,一手托着茶碗,一手用盖擀开浮在水面的花茶小口啜茶汤,还关心着那眼薛涛井里是否真的还有水。 茶馆里只有几桌客人,多是打麻将的本地老人,还有一个人在享受采耳服务,我和儿子彼此怂恿对方也去尝试,终因“无拳无勇”而作罢。 同一座城市,同一个下午,从太古里的时尚繁华闹热,到川大、望江楼的古朴闲适安静,空间的转换似乎实现了时光穿梭。 后来看到王笛在他那本《消失的古城:清末民初成都的日常生活记忆》里说,“我喜欢过去大慈寺后面的和尚街的味道,但是现在那里变成太古里了。”能够从中感受到他凭吊过往的意思,但因并不知道大慈寺后面的和尚街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而终究不甚了了。 在何大草的《拳》中,我嗅到了那个味道,这个味道把我对川大、望江楼和王笛的记忆重又召唤了出来,好的书似乎总有这样的魔力,而且那味道从和尚街弥散开来,可能就是那个年代的成都城的味道。 《拳》始于一个深藏于心的武林传说和几次热血澎湃的校园比武,懵懂青年就此踏上寻拳之旅——隐姓埋名的茶馆幺师、天真憨厚的年轻姑娘、神秘莫测地问海禅师,谁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中国武术和西洋拳术孰强孰弱?手上之力与心上之力孰轻孰重?最终,在一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比武之后,“春去也”。 这部小说篇幅很短,只有八万字,但是调性很复杂,武侠小说、校园小说、市井小说、传奇小说、言情小说、自传小说,是一部足以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开放文本,但我觉得这终究还是一部青春小说,书封上的推荐词写得好,“武林是一个传说,八十年代也是一个传说,在传说中寻找传说,是为青春”,这是何大草版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就像大慈寺变成太古里,一拳制胜的宝珠姑娘“事了拂衣去”,去往深圳打工,青春也是逝者如斯一去不返的。全书最后两章和后记的标题中都有春字,排在一起是“春山藏千山”“春去也”“有所忆,乃在春烬时”,这难道不是在青春的余烬中忆青春、致青春? 去年暮春读何大草写王维的《春山》仍口有余香,今春的《拳》接续了《春山》。《拳》中的问海禅师也叫髡名的留下了一首偈子,“一指见明月,一月见春山,春山藏千山,千山归一山”,春山胜事,不管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还是“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或是“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时的“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都指向了一颗青春之心。 掩卷而思,我想从《春山》到《拳》,不管是何大草的写作,还是我的阅读,可谓“今春续得前春句,已是千山绿”。 另外,学者王笛,多年来致力于成都历史研究,著有《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消失的古城:清末民初成都的日常生活记忆》等书,与何大草年龄相仿,同为川大历史系毕业,似乎和王笛同系同届的还有罗志田。 而《拳》里的“老王”,历史系学生,热衷于成都历史文化,大学时即泡在茶馆、饭馆体验成都味道、搜集街谈巷议,写笔记,存资料,我颇疑心王笛即为“老王”的原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