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生活的日常

爷爷丙子年出生，今年82岁。湖南洪江市玉龙村山脚下的一间木屋，爷爷在这烧火做饭看书，生活了一辈子。

两年前，要强了一辈子的爷爷，记性忽然急转直下，甚至记不得自己有5个女儿、2个儿子，更记不得子女们的名字。

爷爷最关心我，每次打电话必问：你在哪里读书？我说已经毕业啦！又问：你在做什么工作？我说做记者。爷爷“哦”一声，第二天照问。

如此健忘，却记得每天要看书，每次我回家，老远必看到爷爷端坐在吊脚楼长廊上看书，一坐一整天，以前认得的汉字现在一字不落。

爷爷可以说是，老来多健忘，唯不忘读书。

孩童时代，太公送独子去暗山冲一家私塾读书，暗山冲离家五六公里，爷爷独自扛着谷子交完学费然后拿书本，读有《百家姓》《增广》《孟子》等。

但读了三年就辍学了，因为家里没谷子了。太公督促他继续识字，他往后都是自学。再往后十年，他成了风水先生。

风水这门学问，爷爷说完全是他自己喜爱。那时为了养家糊口，很忙很累，但他早上去山上做工到很晚回来，吃完饭就开始研究天文地理，没耽搁一天，书都从赶集地摊买来的，有些是从别处讨来的。

到后来，风水这一块很多学问自己研究不下，他就去拜师杨岫的仲镰。

从仲镰那儿出师后，人人都知道上盘田这个风水先生。远一点的贵州，近一点的会同、安江等地都去看过屋场坪。每出一次门，必带一只大公鸡回来，当然还有工钱红包。

往日里，农村没有灯没有车没有电话，全靠一双腿走出来的。走的都是山路，有时一个人，有时邀请方同他一起走。人们对“罗师父”很敬重，出门送行很远。

不出门也可挣钱，别人娶妻嫁女看日子会请爷爷挑选黄道吉日。看好日子会给他一个红包。

“有好大的力量发好大的光，不马虎，实心实意，尽了自己的力量，凭了自己的良心，就任他结果怎么样。”爷爷如是评价自己的职业生涯。

他说“好在自己运气好”，声名越播越远，请他的人越来越多。

读书改变命运，说的是村里人，说的是我爷爷。

他养育了7个子女，用“读书就能丢掉锄靶子”的理论，建立起一套家训、价值观，谁读书好，他就明显偏爱谁。在条件艰苦的时代，他送每个子女多少读了点书。

女儿们远嫁，儿子们外出打工，爷爷奶奶后来要照顾孙辈们。我就是他们带大的。他一如既往坚持他的读书有用论。

爷爷不允许我打牌玩游戏看电视，初中每周给我12元伙食费，有一次我嫌钱太少，死活不肯去读书，他边打我边说：“钱要自己挣。”

后来，我和弟弟同时考上了重点大学，在整个县城都算是新闻，县委宣传部部长、外宣办主任也莅临了我们的升学宴。人们看到爷爷难得开心了几天……

如今，子女们通过自己的奋斗，都在镇上买了房。村子到镇上的马路也变成宽敞的大马路，爷爷从村里出来坐40分钟的车就到镇上。他时常会去子女们家坐坐。

小姑姑说：父亲老了，啥都记不得了，他老问“杨毛子（爷爷次子）的屋在哪里，我没到过。”其实他去过好多次了。”

小姑姑说：父亲现在最关心两件事，第一，长孙（我）有没有讨老婆，第二，书有没有看完。

“他走亲戚都带着书看，你不跟他讲话，他就看书。来我家里两天，就要吵着回去，说带的书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