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虹 梁慧(许丽虹,杭州昌化人。毕业于杭州大学经济系,从事金融工作三十余年。爱好历史,沉迷古珠。梁慧,祖籍山东。热爱古珠,对古珠相关知识有深厚的积累。)
《诗经》小雅有篇“瞻彼洛矣”。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如茨(cí)。韎(mè)韐(gé)有奭(shì),以作六师。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鞸(bǐng)琫(běng)有珌(bì)。君子万年,保其家室。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历史上《诗经》研究者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是一首歌颂周宣王的诗。周宣王身着戎装,检阅六师。诸侯赞美周天子威武雄壮,决定跟着周天子保家卫国,天子万岁。
周宣王是谁大伙儿也许一时想不起。但一提周幽王,你立即说:噢,是烽火戏诸侯的那位亡国之君吧?对了,周宣王就是周幽王的父亲。
嗯?马上要亡国(西周亡)了,倒数第二位的天子难道还能如此得人心?
西周灭亡,埋下苦果的是倒数第三位天子,即周幽王的爷爷,周宣王的父亲,周厉王。
周厉王是个极强势的人物。他继位时,国力已日渐衰弱,四周部落交相发动对周王朝的进攻和侵扰,底下诸侯国还不时与他们内外勾结,周厉王连年南征北战,耗费重大,国库空虚了。
战事间隙,周厉王考虑的就一件事:怎样敛财。
小诸侯国荣国的国君荣夷公,出了一个馊主意:实行国家专利。国人进山林川泽谋生要收取“专利费”。
这一招,苦了百姓,周厉王却高兴得很。来钱太快了!
周朝的卿士,芮国国君芮良夫看不下去了。劝周厉王不要这样干。他说:“天地间生成的一切事物,人人都可以分享,怎么能一人独占呢? 一人独占必然招致天怒人怨。”这就是成语“天怒人怨”的来源。
周厉王当然没听进去。天理,民意,不错,可是他目前过不去的坎是没钱。如此,“专利”政策强硬地推行下去了。
这一来,西周贵族的利益受到直接冲击。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更是要变相缴双层赋税。
一时怨声四起,咒骂纷纷。周厉王大怒,他找来一个卫国的巫师,让他来监视。巫师告谁议论,周厉王就杀掉谁。
如此高压政策下,议论的人逐渐减少,发展到后来,亲友熟人在路上遇到了也不敢互相打招呼,只能使使眼色。这就是成语“道路以目”的来源。
到了这一步,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周厉王三十七年(公元前843年),民众大规模造反,周厉王逃到彘地(今山西霍县东北)。
当时的太子姬静(即日后的周宣王),惶惶然躲在朝臣召穆公家里。造反者知道后,把召穆公家包围了。召穆公狠狠心让自己的儿子假装太子,出来代死。
太子姬静逃过一劫。
暴动平息后,宗周无主,诸侯推举召穆公、周定公代行天子职务,史称“共和行政”或者“周召共和”。
“共和”这个概念,二千八百多年前就有了。
14年后,即公元前828年,周厉王在彘地去世。太子姬静继位,史称周宣王,共和行政结束。
曾经在召穆公家里瑟瑟发抖的周宣王,上台后的形势,已与他强势的爹当政时大大不同。共和14年,各诸侯国的国君参政议政的局面已经形成。被朝臣救下的天子,刚上台也发不起威。
周宣王初期,他任用召穆公、尹吉甫、仲山甫、程伯休父、虢文公、申伯、韩侯、显父、仍叔、张仲等一帮贤臣来辅佐朝政,上上下下大家拧成一股绳,取消了厉王时期的专利政策,放宽对山林川泽的控制。国内经济开始复苏。国力得到恢复,史称“宣王中兴”。
而此时,四周少数民族仍不断内犯,为解边境危机,也为转移国内视线,周宣王决定重振军威。
《瞻彼洛矣》记录的,大约就在这个时期。
第一段:遥望那洛水,水波浩浩茫茫。周天子莅临这里,带来的福禄就像屋顶罩着我们。天子身着皮制戎装,亲自检阅六师。
韎:mèi保护人体关节的特制皮革。
韐:gé皮带。
奭:shì盛。
到底这个戎装是怎样的?
周宣王的戎装我们看不到。但可以参考一下同时期芮国国君的戎装。当然,国君的戎装级别比天子低。
皮制戎装,可不仅仅只是皮革缝制的。上面还有装饰。譬如肩部。(见下图)
可以想象,皮制服装镶嵌上这些纯金饰品,天子多么显赫堂皇。
那么,周宣王大规模阅兵有效果吗?效果是显著的。东征淮夷,北伐猃狁,又讨伐不听号令的楚国,一时四海臣服。
可惜,“宣王中兴”只持续了几十年。到了后期,周宣王就有些持功倨傲了。同时,各诸侯国也在“共和”时期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渐渐形成诸侯国与周天子抢夺权利的局面。一旦君臣二心,内部相互倾轧残杀,对外战争必遭失败。公元前789年,王师伐姜戎,战于千亩(今山西省介休县南),王师丧失殆尽,周宣王几乎被俘。
周宣王是在郁闷中离世的。太子周幽王继位。对了,就是怀拥褒姒烽火戏诸侯那位。
11年后,西周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