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抱持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战后欧洲史》记载的情况可能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深思。 美国人在自己的占领区启动了再教育和“去纳粹化”计划。曾经有过这样的规定,要求德国人在领取配给证之前先去观看关于达豪集中营和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的纪录片。一位德国作家记述:“在放映机的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我看到从电影一开始放映,大多数人就将脸背过去,就那样直到放映结束。如今我在想,这些转过去的脸就是当时千百万人的态度……他们对被什么事情触动和‘了解你自己’都不感兴趣。”托尼·朱特说,那些德国人并不知道自己和他们的领导人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战后的种种困难——食物短缺、住房短缺,等等——而不知道在被他们占领过的地方,那些受害者的苦难。他们实际倾向于将自己看成受害者。 “去纳粹化”运动即使不能说是失败,至少也是收效甚微,为了战后的恢复重建,大量曾经是纳粹的教师、市政建设技术人员、公共卫生专家、法官、检察官、外交官等恢复了过去的工作。三分之一的人认为纽伦堡审判是不公正的,同样比例的人认为纳粹时代对犹太人的做法其实有理由,甚至有四分之一的人对希特勒抱有好感。 托尼·朱特指出,在西德时期,从总理阿登纳到一般民众,很多人相信为了战后的重建,应该将过去忘掉,他们坚信,欧洲战后令人惊讶的复苏得力于集体失忆症。托尼·朱特断言:“德国惟有正确评价、真正反思罪行累累的纳粹历史,完成一次长达60年的否认、教育、争论和共识的轮回之后,才可能开始与那段历史共处,不再为此牵挂烦恼。” 迷思:欧洲一直是文化、时尚、浪漫的集中地,是老牌奢侈品云集的地方,集合了大量的品牌化妆品、包包等。 真相:战后欧洲满目疮痍。西欧重建和复兴成功的关键是,它选择或者恢复了议会民主制,各党各派愿意妥协,并在社会和经济改革方面有共识,不言而喻,基本经济架构是市场经济。 西德的民主制当然是英美强加的,而在法国、意大利等国,那些在抵抗法西斯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可以拥兵自重的党派和游击队选择了争取选票而不是动用枪杆子的从政方式。 在欧洲的恢复过程中,除了人们“发疯一样地工作”,美国国务卿乔治·马歇尔提出的“欧洲复兴计划”发挥了巨大作用。马歇尔计划不仅提供资金,而且要求和鼓励受援国之间的协调合作。当然,马歇尔计划包含美国自利和遏制苏联的动机,但它在帮助西欧度过危机,走上快速发展轨道方面起的巨大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我记得在上世纪50年代苏联东欧集团制作了一部电影叫《马歇尔,欢迎你!》,把马歇尔计划说成是一场骗局和闹剧,此电影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很有宣传效果,但编写的故事无法掩盖东西欧的差距。 形成某种程度的统一欧洲,是欧洲人的夙愿,但实现这个梦想谈何容易!上世纪50年代初,法国提出“舒曼计划”,寻求法德两国煤钢联营,1951年签订《巴黎条约》,6个西欧国家建立煤钢共同体。到了1957年,这6个国家成立欧洲经济共同体。 发展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从上世纪70年代起,西欧经历严重的经济萧条,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上升,经济增长率下降,工人的罢工和游行示威频繁发生,社会冲突升级和加剧,更严重的是暴力活动出现和蔓延开来。直到1992年,《欧洲一体化法案》和《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得以签署,其成员国才在商品、服务、资金和人员流动方面实现了全面自由流通。 托尼·朱特在结尾处说,20世纪是美国世纪,在今天,“美国拥有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中国生产越来越多、越来越物美价廉的产品,但是美国和中国都不可能提供全球通用的模式。尽管欧洲对于自己的过去很憎恶——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因为此——但也只有欧洲人才能够向世界提供一些温和的建议。虽然在60年前很少有人能预料到,但21世纪将可能是属于欧洲的世纪。”这种观点应该引起中国人的重视,说21世纪是中国世纪的人不少,需要自问的是,我们有什么价值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同,有什么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的举止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尊重?甚至需要自问:我们对当代世界有正确的理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