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静文 摄

有没有这样一种香，是属于杭州的味道？

当然是桂花啊！

说这答案的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在杭州住了有二三十年了。

家门口的草坪上，一株银桂开得正茂盛。

邻里姐妹七八个，在树下摆开桌椅，喝着桂花茶，品尝着巧手姐妹们手作的各种美食：苹果派、核桃吐司，当然也少不了琼脂玉液样的桂花藕粉。

小区里每一幢楼的屋前房后，每一条小道两旁都是金桂、银桂、丹桂、月桂，次第花开。

微风吹过，深深浅浅的花香。

说说诗歌、谈谈文学，讨论一下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时而喝令蓝猫精灵来一曲适景的音乐。

这是这个季节最适合、最惬意的生活场景之一。

想起许多年之前，也有过这熟悉的一幕：

清·沈谦作赋《红楼梦赋图册》之《中秋夜品笛桂花阴赋》

爱尔兰Chester Beatty博物馆藏

有个叫史湘云的女孩曾经在桂花盛开的时节，请大家一起赏桂花、吃螃蟹。

她的远房表姐薛宝钗帮着筹划，准备了三大篓又肥又大的螃蟹、几坛好酒，还有四五桌果碟。

这两个女孩还刻意地把宴席设在了大观园中的藕香榭。

因为藕香榭盖在池子当中，四面有窗，左右都有曲廊可通。

而那山坡下有两棵桂花开得正好。

河里的水又碧清。

坐在河当中的亭子上特别敞亮。

看着水，眼睛都是清清亮亮的；闻着桂花香，心里都是甜的。

所以这真是个赏桂花、吃螃蟹的好地方。

自然赢来了大家的点赞。

在《红楼梦》中，这种美美的情节还是蛮多的。

《中秋夜品笛桂花阴赋》局部

记得有一次中秋家宴，恰好有明月当空。老祖宗贾母做东，选在桂花盛开的山上一个敞厅里摆宴席。

大家一边宴饮，一边赏月、赏桂花。

席间贾母还让人折了一枝桂花，叫大家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说谁输了谁就讲一个笑话。

那枝桂花就是伴着鼓声和欢笑声，在大家的手上传来传去的。

于是，桂花的香味流转于宴席间，满室生香。

在贾府人的生活中，时常可以闻到餐饮中的桂花香。他们不仅折枝插瓶观赏，也采花来做美食。

有一次，刘姥姥进大观园，吃点心的时候，丫鬟们端上来的捧盒中就有一样是“藕粉桂糖糕”。这是用桂花、莲藕和白糖做的应季糕点。

还有一次是袭人让宋嬷嬷给史湘云送东西，其中有一样就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这是用新采的桂花、栗子和糖做的时令糕点。

这两种点心都是大观园的应季食品，不仅好看，还是特别适合秋天吃的滋补食品。

除了可以用来做糕点外，桂花还可以用来做香露。

王夫人有次让袭人给宝玉两小瓶香露，一瓶是玫瑰清露，一瓶是木樨清露。

“木樨”就是桂花的另一个名字，而木樨清露就是用桂花蒸馏所得的香液。

清·沈谦作赋《红楼梦赋图册》局部

王夫人说那是进贡的东西，一碗水里只兑一茶匙儿，就香的不得了。宝玉见了喜不自禁，赶紧调好一尝，果然香妙非常……

听着，《红楼梦》里的这些人疑似杭州人啊！

都是一样的桂花铁粉，一样不肯辜负这美好的桂花。

虽说一年一度总会有桂花开，但花季每年也只有十天半月，且得像今年这样无风亦无雨的温和天气才能有。

所以杭州人对桂花素来就倍加珍惜，感觉连呼吸的次数都在刻意增加，想把桂花吸入肺腑储存起来。

缪静文 摄

当然，桂花+糖=香和甜；桂花+龙井=秋香和春茶。这些都是杭州人收藏桂花香的具体行动。

尤其是糖桂花，那种无任何添加的纯粹香甜，是老杭州人的瘾头。和日本的经典食材盐渍樱花有得一拼。

夏末的莲藕灌上香甜的糯米，撒上一把桂花，才是正宗的桂花糖藕；酒酿圆子，不加一勺糖桂花，会感觉缺少那么点味道。

桂花山药、桂花年糕……甚至在番薯汤、南瓜粥中，加一小匙糖桂花，土味瞬间退去，活色生香的生活格调油然而生。

而那些爱茶的人在喝过明前西湖龙井后，便急切地问茶农，今年做不做桂花龙井？

泡茶酿酒，吃的喝的，桂花越来越有不可或缺的趋势。

《四时幽赏》 明·高濂

在杭州，桂花就是那种深入生活的美学。那种美感不用刻意追求，也不是浅表的装点，而是贴切自然不做作，融合在生活当中的真实美。

在杭州呆着，只要你吃饭喝水，不受桂花的熏染，休想！

授权转载自微信号：王珍原创，原文刊登于2019年10月23日《浙江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