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里 高远

在我出生那一年，爷爷在老家栽下一棵李子树。

如今，这棵三十几岁的李子树，因为太老了，结的果子不再那么可口，爸爸把树干也砍掉大半，有一年回老家，我意外地发现，那棵李子树，倔强地长出了新芽。

那年清明，李子树上挂满白色的花，和映山红一起，在山野间相映成趣。李子花盛开时的白色，和樱花的绚烂不同，它是含蓄的、内敛的，但是又有一种力量感。

金塘岛是舟山群岛的第四大岛，从宁波去舟山经过的跨海大桥旁，第一个岛就是金塘岛，金塘李子就是这个岛上的特产，皮青心红、果大核小、汁多鲜美。

到了夏日，李子就会压满树丫。记忆中，小学课本曾有提到，金塘李子闻名世界，当时觉得，我的家乡可真厉害！等我去外地求学后，才发现我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个特产，真是有点对不住“浙江省十大名果”的称号。

我心里不服。这难道跟金塘李子的口感有关系？它不似仙居杨梅，色泽那么夺目；也不似温岭西瓜，看起来这么夏天；更不似涌泉蜜橘，口感那么绵密柔和。金塘李子，无论从颜值或口感上，都没有优势，得细细品味，才能觉出它的好来。

刚摘下的金塘李子，青皮中透着微微的红，一口咬下去，清脆微涩，回味却是余甘。青皮的外表下，咬到内核，却是带着红色，仿佛一颗红心，外冷内热，这也好似舟山人的脾性写照。只有在家中放置几日，李子的皮囊完全变成了红衣，青涩的口感才变成软绵的甘甜。

李子的收成分大年和小年，在小年，一篮四、五斤的金塘李子甚至可以卖到200多元，当地人会戏称比梭子蟹还要贵。而在大年，由于产量丰富，保存期短，大家就把余存的李子晒成干，装入玻璃瓶，用白糖压实，过几日后，糖和李子干融为一体，李子干就成了另一种佳肴，软绵适口，清甜不腻。

高中时，睡我上铺的姐妹，在毕业那天告诉我，每逢周末，她和我回家，都会打开我的柜子，偷偷尝上几颗李子干，为了不被我发现，再把本来压得紧实的李子干，拨拨散，一学期竟吃了半罐，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去年春节，我特地给远在北京的她，寄去了一大瓶李子干，在收到李子干后，她发了信息给我，“感觉人生值了！”

舟山有句俗话：“桃饱李伤命，杨梅医百病。”年少的时候，我不大爱吃李子，总觉得没有西瓜、杨梅好吃，如今，离开家乡多年，只需浅浅一口李子干，那搁浅在心中的乡愁，像刚被抚平，又重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