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人的温暖

↑秋口的清晨，婺源

我有个景德镇的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朋友年轻的时候在杭州上学，毕业之后又在杭州工作，然后因为种种原因，他现在回了景德镇，做了一个小老板。他说他现在在景德镇久了，偶尔到杭州见到原来的朋友，确实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土气。按照他的说法，杭州人是比较洋气的，他还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

他毕业之后去了一家公司，当年也是西装衬衫，并不像今天这样打扮得跟糟老头子似的。当然有趣的是这个公司的老板，老板永远提前五分钟下班，为什么呢，因为老板不能和员工们一起挤电梯，来显示这个腔调。他说，杭州人是很讲究的。他还提醒我说：你想在杭州混，你也得讲究一点，不要这么粗犷，你要习惯那种精致。

他说他有一次从景德镇到杭州，闯红灯过马路，结果发现其他人都没过，就他自己过了，那个时候他能够感觉到所有人都在鄙视他。他说他在景德镇过马路是从来不看红灯的，在景德镇玩的是胆大心细，大家都闯红灯，你不敢闯红灯别人才会鄙视你。

我这个朋友并不是一个幽默的人，但他讲这件事情，我快笑死了。

之前我曾经写过一篇《赞美杭州只需要一条理由》，说的是杭州车让人，我敢保证很多外地人到了杭州，看到公交车一脚急刹等你过马路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不太适应。——我这种人来到杭州如果想在外面抽烟，都要先找好垃圾桶，否则我就不知道烟头往哪里扔。

以下这个故事很重要。

有一天我的店里面来了一位退休领导，我并不是从他衣着上看出来的，这个人其貌不扬，并没有领导的派头——我是从他说话的态度上感觉到的：这个人对古董和历史略知一二，却敢坐下来跟我讲得滔滔不绝斩钉截铁，以至于我都不太好插话。当他把玉玦的“玦”字念成quē时，我尝试着纠正他这个字念jué，他仍然坚定地显示出一种文化自信，说让我有时间再好好查查，我立刻就可以断定这个人以前当过领导。

古董和历史的事情谈完之后，退休领导跟我谈到杭州，他和很多我认识的杭州人一样，非常希望我能够理解，生活在杭州是一种福分。他问我注意到杭州的小商贩没有，他说现在很多别的城市对于小商贩的禁绝是不对的，比如说上海，肯定要比杭州的管理严格许多。他说：“我们杭州的领导不是不能管，而是意识到老百姓也有他们的生活，领导不能因为自己不需要，就觉得人民都不需要，小商贩也是城市的文化。你一定要让我管，我可以白天管一管，但是晚上放开口子，让小商贩出来做点生意，老百姓也是要谋生的，而另一部分老百姓也需要这个乐趣。——你注意到这个没有，这就是杭州人的温暖。”

杭州人的温暖，我觉得在他讲完这个事情之后，他之前对于古董和历史所有的理解不准确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形象在我面前顿时变得伟大了许多。这个时候我才试探着问他：你以前是不是当过领导？他说：我以前是管过这些事。——他虽然很喜欢讲话，但内心里面终究还是有一份杭州人的低调。

杭州确实是一个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城市，我已经不需要使用更多的句子来说明，我相信凡是体验过的人都知道。还有许多故事，我在未来会慢慢讲给大家听，今天讲的两个小故事旨在说明：第一，一方水土一方人；第二，杭州给人的感觉确实是细致之中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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