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闻客户端 记者 吕玥 通讯员 颜新文 黄也倩

从看守所到法院的近30分钟车程里，徐祖萼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路旁的树、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眼前一一掠过。

此时此刻，这些对很多人来说稀松平常的景象，对于年过六旬的他来说，都是一种稍纵即逝的“奢侈”。

1月22日，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杭州市人大常委会原党组成员、副主任徐祖萼受贿案，对徐祖萼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60万元；对徐祖萼受贿所得赃款赃物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经审理查明，2002年至2015年，徐祖萼利用担任杭州市上城区代区长、区长、区委书记等职务的便利，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土地拆迁、置换、房产开发、房屋产权办理等事项上谋取利益，通过低价购房等方式非法收受相关单位和个人所送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82万余元。

徐祖萼称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即将谢幕的政治生涯会因为低价购房而提早结束，甚至赔上人身自由的代价。

这对他是一次惨痛的教训，对其他人而言同样是一次深刻的警醒。

手铐

“我把权力用错了地方”

直到站在法庭的庭审席上，徐祖萼仍在一遍遍回忆和分析自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从2005年购买杭州上城区春江花月小区的一处房产算起，徐祖萼后来又低价购买了杭州秀水山庄、凤凰北苑、九龙山庄、四条巷等多处房产，价格优惠从68.5万元到313.5万元不等，前后也就五六年时间。

这期间，正是他对权力认识慢慢发生变化的一个时间段。

“当时觉得自己的年龄大起来了，算算年纪，再往上晋升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于是心里有了失衡的感觉，一种‘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心态蠢蠢欲动。”徐祖萼说。

不过，直接谋取不正当利益的事情，他不敢做。徐祖萼试图寻找一种“相对安全”的方式，怎样利用手中的权力贪点便宜，即使被人发现，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辩驳或补救。

低价购房的机会，就这样适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祖萼回忆，在购买春江花月房子时，当项目经理告诉他，集团已经批下来时，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折扣很优惠，也很不容易，一般人根本拿不到，房产公司看中的正是他手中的权力。后来购买秀水山庄时，他也感受到了房产商这份呼之欲出的“心意”，但最终，贪小便宜的心理战胜了对违纪违法的担忧。

购买四条巷房子时，徐祖萼同样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说服”。2008年，在他第一次起意要买房时，还担任着上城区主要领导的职务，和开发商在工作上有避不开的交集，怕被人说闲话。而到了2010年，心态就大不一样了。因为快要到杭州市人大工作，徐祖萼觉得今后自己在工作上和开发商也不会再有太多联系了，再不买今后不一定有机会，于是就“下决心”买了。

在船到码头车到站的心态支配下，徐祖萼短短数年间就购买了多套房产，其中3处就在上城，另两处虽然都在富阳，但开发商或开发商的主管部门和其工作都有交集，其中的利益关系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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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组织观念严重不强”

徐祖萼一直自诩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反观其心路历程，在其频繁低价购房的五六年间，心理活动也确实“丰富”。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自己违纪还是有意识的，也感觉到了问题很严重，但一直心存侥幸。”徐祖萼说。一方面他怕被组织发现，另一方面家人也曾多次提醒。

他的处理方式却是自作聪明、自欺欺人——认为既然是领导干部太显眼，那就用亲戚的名义购买。

2013年，组织上曾找过徐祖萼谈话，已经明确指出其低价购买春江花月房子的事情。但徐祖萼并没有按组织程序向上级机关汇报，也没有依靠组织按规定程序处理，而是自以为是，找人算了个差价私自“补了点了事”，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还在民主生活会上报告已经出售涉事房产。

彼时的徐祖萼，完全迷失在了自己设计的“低价购房”迷局中，再也听不进旁人的忠告。他“自我安慰”春江花月的房子之所以被组织关注，是因为以自己的名义购买。不过其他低价房都不是他的名字购买，组织上不一定查得到。

就这样，徐祖萼错过了接受组织帮助和挽救的机会，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价值观出了问题，廉政防线自然一溃千里。

2010年10月，在亲友的牵线下，徐祖萼又以妻子名义购买了海南某制药有限公司股份5万股，每股价格3.6元，共计18万元。后来公司上市，徐祖萼在2018年5月将持有股份出售，总共获利482万元。

然而，就是这样一桩大事，徐祖萼仍然选择了隐瞒。

他自己在忏悔书中剖析，虽然平时党费在交、党员活动在参加，但往往遇到事情，特别是个人较大事情的时候，不会也不敢找组织主动汇报，依靠组织来处理和解决，而是盲目地相信自己，能混就混，最终导致量变到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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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模糊了自己的角色”

事实上，购买低价房就是受贿的规定早已有之，但徐祖萼一直侥幸拿房产商说的所谓“理由”为自己找借口。

“什么尾盘了、什么整幢楼都是一个价了、什么公司领导批过了等。”直到深陷铁窗，徐祖萼才幡然醒悟，这些都是房产商为了让他买房子而给他找的台阶，“让你感觉没有直接收他们的钱，而真实的目的，是想让你上钩，这样今后办事才方便，才叫得应”。

就是在一些商人的“热情”围猎中，徐祖萼逐渐模糊了对方和自己的角色。

他坦白，当时在低价购买秀水山庄、九龙山庄时，特别是和那些房产商熟了以后，就已经把他们当作了朋友，忘记了他们是商人。

2006年下半年，徐祖萼利用担任上城区区长的职务便利，为郑某某在筹建某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时注入国有资金等事项上谋取利益，先后14次以高价出租房屋、收受卡券等方式“笑纳”了郑某某所送的22.2万余元财物。2011年4月至2015年3月期间，郑某某还以月租金1万元的价格承租了徐祖萼一套市场月租金仅为5000余元的房子。

在接受记者采访期间，徐祖萼曾多次提及自己没有回答好一个问题：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在巨额诱惑面前，没有想清楚他们“为什么给我”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我手中的权力和位子对他们有用，他们怎么可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卖房给我？”徐祖萼像是问记者，更是问自己。然而此时的发问，已经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