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讯 “爆个料!开了20年的风和关门了。”前天下午,有一阵没联系的小姐妹发来一条微信,紧接着唰唰唰甩来五六张现场照片,“这家店可以说是体育场路上最早一批服装店之一了。我那时刚毕业,第一次买外贸衣服就是他家,版型宽松也耐穿。曾经杭州潮流服饰的扛把子,风向标啊。” 小姐妹说的风和,是家外贸服饰店,位于杭州体育场路金祝新村附近。 在曙光路、体育场路沿线女装服饰店极为兴盛的那些年,它是不少杭州姑娘相约淘货的地方。 然而,就在上周,来往的行人突然发现,店里的衣服清空了,卷闸门紧闭,橱窗上贴了张A4纸:店面出租,房东电话:159××××9881。 发生了什么? 隔壁的拉面馆老板告诉我,自己来这里做生意才两三年,不过从一些客人口中听说过,这家外贸店开了很长时间,小有名气,老顾客挺多。“现在关了,不知道搬去哪里”。 通过房东,我找到了风和的老板丁建章和老板娘卢玲,老杭州人。昨天傍晚,就在已是空荡荡的店铺里,我们聊了起来。 “大家都叫她卢姐,你叫我老丁就行了。”一身夹克衫加牛仔裤的老丁打开话头。 缘起西溪路 1998年,对于卢姐和老丁来说,是个难忘的年份。 那年,他们刚好30岁。分别从杭州电视机厂和西泠电冰箱厂下岗的卢姐和老丁,做了一阵餐饮后,决定开服饰店,就在西溪路上,靠近保俶路那头(现在羊坝头牛羊肉和松木场面馆对面)。 “为什么改开这个?卢姐很喜欢买衣服,服装这块呢,她比较有眼光。”老丁瞅了眼卢姐,笑了笑。 彼时,不到600米长的西溪路(杭大路-保俶路)是时尚聚集地,一条龙制衣加工作坊,还有不少成衣店,很多赶时髦的小年轻会在工作日的午休时间或是周末来淘货。 “店面也就十个平方左右吧。”老丁用手比划了一下。“毛衣五六十、六七十元一件,百来块的已经很好了。当时流行的运动衫,一套也就100元左右。” 夫妻俩没舍得请店员。通常,两人赶最早一班火车去上海进货时,就在店门口挂块牌子:新货在途中。老客一看心领神会,到了下午就会上门看衣服。 那时候,还没有便捷的快递。从上海华亭路、襄阳路进完货,一辆小拖车,衣服叠衣服,两根牛皮筋一扎,歪歪扭扭地“人肉”拉回杭州。 “日子还蛮苦的。”夫妻俩陷入回忆,“有一次也是到上海进货,掏空了腰包。下午回到杭州,做成当天第一笔生意,才有了吃中饭的钱”。 当年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后来带着孩子来买衣服 两年后(2000年3月),他们搬到了体育场路现址,这一开就是20年。 当时,那一带还没有类似的服饰店。与他们差不多同一时间开起来的,是一家卖童装的。提及这一点,卢姐和老丁挺自豪。 “风和”二字,出自老丁之手。取完后,他发现王羲之《兰亭集序》里有“惠风和畅”一词(意为柔和的风,使人感到温暖、舒适),有点小得意,感觉这店名多了一份文化底蕴。 20年里,店面从一间扩大到两间,61方,装修了六七次;也开始雇店员,最多的时候请了三个人;一些老顾客从西溪路店追到了这里,浙大西溪校区里的学生成了保俶塔实验学校的老师,当年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带着孩子来买衣服…… 老丁说这么多年,店里主打的衣服风格一直没怎么变,“森女系的”。 他这样解释这个若干年前很是流行的词汇:偏日系,讲究自然,注重面料,像是棉的麻的,素净,耐看耐穿。 韩版女装在杭州姑娘中间大火的那几年,卢姐也开始跑韩国。“最早是在2012年,一年飞两趟,跑了三四年。偶尔给大家换换口味。” 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周三是固定的上新日。“到了中午,老客们就陆续上门,大家一起拆包裹、挑款式。” 卢姐挺怀念当时的热闹场景。 “曙光路沿街很多服装店,最早是从西溪路搬过来的,一开始生意都很好。”他们见证了这一带的女装服饰店迅速兴起,后来又在电商、快时尚品牌的冲击下渐渐衰落。老丁感觉到的这个时间节点是2015年,“之前是有影响,2015年之后是感觉非常明显。”到了去年,自家店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卖出一件衣服,需要比以前更花精力”。 前些年,他们也开了淘宝店,主要是些断码、库存货特卖,但觉得这年纪开网店做不过年轻人,便不再尝试。微信倒是充分用了起来,到现在,卢姐还时不时发些服饰信息到朋友圈。 “等于让房东帮我们做了这个决定” 终于,聊到了让卢姐和老丁都有点感伤的关店。 “一个是路太远,一个是感觉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卢姐说,从闲林的家到店里,一趟来回起码2小时。 他们有个女儿,今年26岁,来店里做过一阵但不喜欢。“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他们尊重女儿的意愿。 然而,开了20年的店,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最终帮他们下决心的,是房东决定卖房。 去年年底,卢姐和老丁知道这个消息,思来想去后达成一致:如果这次卖成了,我们就不做了;没卖成,就继续做。“等于让房东帮我们做了这个决定”。 今年1月4日,前房东和现房东签约。卢姐和老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开了20年的店,要关了。 说到这里,两人顿了顿,调整情绪。 疫情好转后,卢姐和老丁终于在上周搬空了店里的库存,现房东贴上了“招租”信息。 而这些库存,一部分线上做了特价清仓,还有一部分打算打包捐掉。这些年,卢姐处理库存时,会不定期地捐一些到贫困地区。 关店的消息,也通过微信等方式传递给了熟客们。这两天,卢姐的手机时不时会收到各种信息:来问原因的,觉得可惜的,想继续保持联系的…… 还有一些人就像我的小姐妹,早些年在风和买过不少衣服(小姐妹在2004-2006年是常客,会花八九百元一次性买走五六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不再光顾,然而关店的消息传来,仍不免感怀一番:“这是我的青春啊。” 小薇的感触,可能更多。1998年西溪路店刚开那会儿,附近工作的她就常常光顾,那时她20岁。在她的印象里,老板娘紧跟潮流,很会搭配。“每次都让她帮我搭,各种针织衫+裙子/牛仔裤,一套100元,对当年收入不高的我来说,负担得起,又满足了爱美的心。”在卢姐他们的影响下,两年后,小薇也在龙翔、四季青开始了服装生意,但之后仍会时不时地去风和淘衣服。 “其实呢,有想过找个离家近点的地方,再开店。”老丁话锋一转,指了指角落里空的透明冰柜,“你看这个,去年买的”。 冰柜的拉门上,贴了几个字:风和友膳,丁掌柜手作。 “2016年开始,来店里的一些客户还会预订私房菜。杭帮菜为主,我做的。醉蟹、醉虾、醉鸡、醋泡鸡爪、虾油鸡、牛肚、泥螺、卤蛋……”说起做菜,老丁的眼睛开始发光。 “干吗说做菜呢。”卢姐发话了。 “你不能光衣服衣服的。” “你别听他的,这就是他个人的兴趣爱好。” 这对老夫老妻在我面前开启互相埋汰模式,而我嗅到的却是秀恩爱的味道。 “到了年边,就是酱鸭酱肉,也是我自己做的。”老丁继续炫菜。 “找个地方,又做服装,又能做吃的。老客来了,喝喝酒、吃吃卤味。”卢姐干脆替他说完了想法。 在老丁看来,这个地方不一定要在马路边,最好能有块空地,或靠近地铁站或停车方便。“大家来了,喝喝小酒或者茶。我还喜欢打太极拳,大家可以来切磋切磋”。 老丁盘算着,“刚好你们来采访,也算是给这20年做了总结。如果报纸出来,我要多买几份。” 告别卢姐和老丁,我朝着曙光路方向走。虽然不少店铺改头换面成了美甲店、便利店、小吃店,但这一带仍是女装服饰店的聚集地。仅黄龙饭店到体育场路保俶路口这一段(百度地图显示步行距离为329米),我粗略数了数,就有近30家。门口大多贴着各种换季特惠信息以及出示健康码的提醒,等着顾客上门。而那些已经习惯了网购或去商业综合体的杭州人,路过这里看到卷闸门紧闭的风和,或许会唤起一些曾在这一带淘衣服的记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