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国内最早的,以一座城市的名字,在荒漠里种下的沙漠锁边生态林。 杭州林,在往西北2600公里外、甘肃省民勤县的腾格里沙漠里。 这是国内最早的,以一座城市的名字,在荒漠里种下的沙漠锁边生态林。 非常有幸的是,我参与见证了自2011年春天开始的,这个美丽的绿色传递的过程。 十多年来,杭州林在民勤分布有三块地:一块在国栋村,一块在昌盛村,一块在四方墩滩,总面积超过15000亩了。 (画外音:“回来了?”犹如邻居间的寒暄,记不得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每年4月底,当我们杭州捐种梭梭的队伍走出兰州机场,搭乘去往民勤的中巴时,中巴车的驾驶员会笑容满面地来上这么一句。 也许他认出了其中的某一位,也许是因为从2011年开始,年年听到的杭州口音让他觉得熟悉,也许他感受到了来自江南的习习春风吹拂:“杭州人”这三个字,对民勤人来说,就像家人一样亲切。来自民勤方面的统计,从2011年至今,直接从“杭州林”种植养护中得到经济效益的村民有数千人;因“杭州林”改善环境、降低风沙受益的,同样达数千人。) 杭州林一期·国栋村 2011年,来自杭州的第一缕春风 国栋村,是我家所在的地方,在民勤县城东15公里处。 这里原本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蒿子滩,是一个长满蒿子草的地方,在春夏季也是鲜花满地。从纪念苏武牧羊而取名的苏武山流下来的黑河(不是张掖的黑河)与石羊河的分支外河形成的河夹地带,还分布着很多胡杨,到了秋天一片金黄,非常好看。和小伙伴们在河畔的水窝里抓泥鳅,在沙滩上追逐小沙蜥,在沙柳墩下掏刺猬,是我欢乐童年的难忘记忆。 后来,随着气候变化、人口增加等因素,上游的来水逐年减少。村庄东边的沙枣树林慢慢地消亡了,刮风的时候沙子就被吹起来,把附近的庄稼打死了,村民们都很心痛。 2007年春天,我和伙伴们在网络上发起了一项沙漠植树行动,邀请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到民勤来种梭梭。 刚开始我们的能力非常有限,很多人也不了解,每年种植的面积很小,和最初的设想相去甚远,我心里非常着急。2010年4月的一场特大沙尘暴,引起了杭州日报的关注。2011年春天开始,我们村庄东边干涸的荒漠里,就有了来自杭州的春风。 这一年,我们种梭梭的面积第一次突破了一百亩。 这一年,来干活的村民们第一次拿到了现金支付的辛苦费,他们除了种梭梭阻挡风沙保护家园之外,还增加了一份小收入,都感到很意外和惊喜,同时也让我信心大增。 有了杭州日报和杭州人民的关注与支持,我们种梭梭治沙的信息传播得更远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治沙的队伍。国栋村东边的空闲沙地都治理完了。我又去和邻村沟通,将和国栋村挨着的更靠近苏武山下的空闲沙地一并种了梭梭。附近的一座明代烽燧——干河墩附近的流沙上也种满了梭梭,新旧长城在苏武牧羊故地交相辉映。 十多年来,看着村庄东南方向成片的梭梭林越发茂盛,沙地得到固化,我的内心有着无法用语言表述的自豪和成就感。 (画外音:看起来很简陋的标记:在一棵倒下的沙枣树树干上,用红漆写上了“杭州林”三个字,但这片林子,已成为“杭州林”捐种者心中的桃花源。 因为在这片梭梭林里,沙漠已经开始泥化,兔子、蛇、老鼠、鹰、蜥蜴、狐狸等小动物栖居其间,林子里还有骆驼在游荡:啃食过于茂盛的枝条,踩踏老鼠洞。 而寄生于梭梭根部的肉苁蓉,在这些年也已经产出。在这片林子里,除了梭梭,白刺、柠条等野生沙漠植物也开始了生长,就像是一种返回。 林中的野花在风中摇曳,仿佛我们的欣喜。) 杭州林二期·昌盛村 2012年,被风沙掩埋的墙头露了出来 昌盛村,在民勤县城西边约40公里处,是一个县境内移民建立的村落。 居民们原先居住在青土湖附近,后来村庄及周围的盐碱化太厉害,无法种植庄稼,只好搬迁到在当时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地方,建立家园,取名“昌盛”。 可风沙还是如影随形。我第一次去昌盛村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屋后堆满了沙子,个别侵害严重的地段,甚至“爬”到了房屋上。虽然我自小在沙漠里长大,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实的“沙上墙”场景。在屋墙外堆积的沙子下,隐约能看见本地土坯房的建造痕迹——是村民们建造的第二代房屋,现在住着的是第三代。村民们刚来时建造的第一代房屋,已经完全被沙子掩埋得不见踪影了。 这样的地方,亟待种植梭梭固沙保护农田和村庄。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和村里人说了之后,大家都非常激动和踊跃,很快就组织起了种梭梭的队伍。村里几乎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一位姓杜的叔叔,赶着他的牛车拉着梭梭苗子,翻越高低不平的沙丘,给志愿者们运送苗木;他的夫人忍着腰腿痛的毛病,拿着铁锹行走在沙丘间指导志愿者们如何挖好树坑。 今天,回想起那年的场景,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续三年,昌盛村西北方向的近4000亩流动沙滩上种满了梭梭。风沙对村庄和农田的危害明显小了许多,之前被风沙掩埋的墙头露了出来。一位姓徐的大爷在世时,每年秋季都会和老伴进到梭梭林里采集种子,卖给收购的人还能换取一些生活费。 现在的昌盛村,从东面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书写着“杭州林”的大石头,和后面大片茂密的梭梭林。 西北方向刮来的风清爽了许多。 (画外音:昌盛村的东面是腾格里沙漠,西北是巴丹吉林沙漠。被流沙三面夹击,每一次沙尘暴过后,村民们都要用手推车把院子里的积沙往外拉,流沙直逼村民的后山墙,很多人都迁走了,村里只剩下十几户人家还在这里艰难地生活着。 镌刻着“杭州林”的第一块巨石,就在林子的入口处。 杭州林的下面,埋藏着昌盛村“一代”、昌盛村“二代”,今天看到的昌盛村已经是“三代”。如今在杭州林的边缘,依然可以看到一些房屋坍塌后的痕迹,恍如旧梦,而我们就行走在梦之上。 在这里有些梭梭已经长得很大,有些是匍匐着生长的,它们都牢牢地抓紧脚下的土地。站在沙丘上,透过道路南面的白杨树丛,可以看到一大片整齐的田地,远远的,有一台红色的拖拉机正在翻耕土地。 2012年,这里种下了第一棵梭梭。那个时候,如果晚上有风沙,村民第二天早上常常推不开门,因为被沙堵住了。现在,只需要拿把扫帚扫扫就可以了。) 杭州林三期·四方墩滩 2016年,直面民勤西边最前沿的大风沙口 四方墩,是一座汉代烽火台的名字,烽火台的功能一直沿用到明代。 这里处在民勤绿洲的最西端,现在是民勤境内的五大风沙口之一,附近曾经有一个湖泊名叫昌宁湖。 沧海桑田,湖泊已经消失不见了,空留下大片白花花的盐碱地和一些流动沙丘,今人将这里取名四方墩滩。四方墩滩西北方向约50公里,就是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的界山——雅布赖山脉。从卫星图上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巴丹吉林沙漠的沙子在西北风的作用下,翻过雅布赖山,掠过一段戈壁滩和盐碱地,在民勤昌宁绿洲外围堆积成大大小小的沙丘,威胁了附近居民的村庄与农田的安全,乃至民勤绿洲的“命门”红崖山水库也受到这个方向来的风沙威胁。 随着前面国栋村和昌盛村的治理实践,我和我的团队执行能力有了很大提升,茂盛的梭梭林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全国各地越来越多支持的人和机构给了我们足够的底气,让我们去面对更严峻的环境和治理工作挑战。从2016年开始,在杭州日报、杭州市民、地方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支持下,我们将新的治沙基地建立在了四方墩滩,直面这个民勤绿洲西边最前沿的大风沙口。 在种梭梭的同时,考虑到生物多样性,我们也根据地质条件增加了红柳、花棒、柠条、沙拐枣、白刺等沙生植物的种植,请治沙研究所的专家到现场进行技术指导、做规划等,尽我们所能把治沙的工作做得更好。 (画外音:2017年我们第一次到四方墩的时候,这里真是荒凉和空旷。 就在这里,在“杭州林”的麾下,沿途可以看见蒙牛林、燕燕林、十九楼林、崇文林、留下小学林、观成林、绿城林…… 立在四方墩滩最高的沙丘上,在大风中望见一片黄中带青的沙坡,那一点点的青是露出沙子的麦草的颜色。沙坡上十几个头上包彩色头巾的小小身影在白日底下忙碌,有人在沙丘上压沙、种梭梭。这就是沙漠上最动人的风景了。 2023年的四方墩滩,由近5万亩梭梭所组成的植物方阵绿意盎然,其中“杭州林”占了四分之一。个体的力量是微小的,但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创造出奇迹。 杭州林种植在盐碱地上,像天空倒映在沙漠里的湖泊,摇曳的梭梭,在召唤那片消失的牧场,在招引失踪的绿洲。) 越来越多的志愿者、企业等治沙公益力量到达四方墩滩,种植的面积逐年扩大,其中“杭州林”是在众多社会公益林中面积最大的。 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化作荒漠里的一大片绿色,周围的居民满心欢喜,值了! (画外音:“杭州林”体现了杭州市民的精气神:活动影响力越来越大,参与人群面越来越广,很多热心公益的企业团体都加入进来,募集款项越来越多,杭州林的面积到2023年时已逾15000亩。杭州林为“美丽中国”建设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成为杭州“公益之城”“文明之城”的最好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