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日报 记者 张柳静 通讯员 汪伟进 沈灵芝

9月10日，派出所便民服务中心内，70岁的俞国兴（化名）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户口本，一页一页细细翻看，他、女儿、大外孙女、小外孙女，名字都在这个小本本里了。回想过去20年的寻亲经历，这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依旧很难平静：“我寻亲的故事都能写出一本书了……”

坐上那辆黄色公交车后再也找不到了

1999年4月17日是星期日，俞国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情形。当年已经25岁的大女儿琴琴（化名）一早出了门，她之前在鹳山附近一家照相馆拍了张照片，这天要去取。琴琴从小智力比一般人差些，好在父母从小悉心呵护，虽说比不上常人，但也能做些简单的工作。

不过，当天中午，已经做了饭等待女儿回来的琴琴父母，却迟迟没能等来琴琴。他们一开始以为琴琴可能去杭州的爷爷奶奶家中玩了，也有可能和朋友聚会去了，不过联系了一圈后，发现琴琴找不到了。从意识到女儿可能失踪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俞国兴都一直不敢报警，他总觉得女儿可能马上就自己回来了，不过，希望还是破灭了。

报警之后，俞国兴得知，女儿是从家门口附近坐上一辆黄色公交车，由于当时监控条件不好，女儿究竟是在下车后被盯上带走，还是车上就被盯上，谁也不知道。

为了寻找失踪的琴琴，富阳公安成立了专案组，投入了大量警力，不过，由于当时技术不发达，侦查手段受限，很遗憾，琴琴的踪迹还是一直没能找到。

女儿的失踪一下子打乱了俞国兴一家的生活节奏，他和妻子天天做梦都在想着找女儿，虽然现实一次次给他们沉重的打击，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放弃。“我是一名父亲，找不到女儿，心永远都是疼的。”俞国兴说。

跨越千山万水找女儿，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俞国兴当时在鹳山水泥厂上班，女儿失踪后，厂里曾派出一辆50座大巴车和5名保安，帮他找人。打听到女儿有可能是坐上了一辆富阳到分水的客车后，俞国兴带着5个保安和十多位亲属赶往分水。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不落下一个村子，还在分水住了20多天，把周边翻了个遍，最后只得到一个消息，有个很像女儿的姑娘，曾在下姜村出现过。于是一行人又跑到了下姜村，还是没结果。

时间流逝，亲属和其他帮忙的人陆续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里，只有俞国兴一家带着悲痛继续寻找。寻人的过程很坎坷，每次的结果往往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线索”，即便知道这个“线索”很可能带来失望，俞国兴和妻子还是义无反顾前往。

在琴琴失踪后的第三年，俞国兴和妻子意外从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是有一名不明身份的智力障碍女孩在湖南某地生下一个孩子，俞国兴夫妇一下激动起来，这个女孩难道是琴琴？两人日夜兼程赶到电视上所说的地方，花尽心思找到那个女孩，可惜，不是琴琴。

这样的事情俞国兴也不记得发生过多少次了，为了找女儿，他们夫妻联系了江苏宜兴一家电视台的“寻亲”栏目，每年该栏目都会在全国巡回办“寻亲大会”。从女儿失踪后第3年，一直到前两年，俞国兴每年都会去参加。他还持续四五年联系央视倪萍主持的“等着你”栏目，不过对方只回过一次电话，没有后续。

从50岁找到70岁，俞国兴的一头黑发已经转白，不过只要没找到女儿，俞国兴说什么也不会罢休。20年来他和妻子走过千山万水，虽省吃俭用，但还是花掉了十多万元积蓄。但，始终一无所获。

真的是女儿！妻子“扑通”跪倒在民警面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俞国兴总是一有机会就会想着法子找女儿。今年3月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了一趟派出所，将女儿的事和一位民警说了，希望民警能帮她找找女儿。

当日，俞国兴夫妇并没有得到任何讯息，民警让他回家中等消息。一天一天过去了，消息还是没来，俞国兴倒是已经习惯了，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就在两个多月之后的5月8日，他们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他们夫妻过去一趟。

俞国兴放下电话立即带着妻子赶到派出所。不过，对方当时只说找到了3个相似的人，分别在江苏、安徽和山东，不过并不确定。临走，民警问俞国兴夫妇，如果找到了女儿，他们有什么诉求。

“我们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只想看看她，我父亲带着遗憾走了，我的老母亲还健在，她也想再看看孙女。”俞国兴回答。

“好，那明天上午，你把母亲带到你家，你们在家等着，我们会过来。”民警说。

5月9日上午，俞国兴等来了民警，他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紧张过，看着民警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对，这个是我女儿。”屏幕上这个女子容貌和当年的琴琴已经大不一样，俞国兴的妻子视力有些模糊了，已经认不出屏幕里的女子，边上的亲属也无法确认她是否是琴琴，只有俞国兴一口认定就是她。“女儿我从小带大，我怎么会不认得。”俞国兴后来对记者说。

“我记得有个三姑姑叫‘猫猫嗯娘’。”“我记得有个大伯伯，我生日时给我买过耳环。”屏幕那头，女子在俞国兴和亲人们的一句句追问下，说出了一个又一个记忆里的小细节。

“她是我家琴琴，是琴琴！”俞国兴的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民警面前，带着哭腔激动地喊道。

视频里的女子当时在安徽某地，是当地派出所协助打的视频电话。视频结束后，俞国兴就通知小女儿帮他们买好当日的火车票，他们要赶去将琴琴接回家。当晚，就在俞国兴一家到车站取票时却发现，火车票的日期是第二天的。俞国兴等不及，在车站改签成站票，一家在火车上站了9小时，到了安徽。

琴琴在安徽有两个女儿，户口问题怎么解决？

琴琴在安徽当地的名字为周芸（化名），有户口。而这么多年来，俞国兴一直在给女儿缴社保，女儿在富阳的户口也还在。也就是说琴琴存在重复户口的情况，按照规定，如果确认为重复户口，应当保留原户口。于是，琴琴的户口顺理成章回到了富阳。

不过，让俞国兴始料未及的是，琴琴在当地已经生下两个女儿，一个17岁、一个14岁，而两个孩子的父亲已经过世。琴琴心疼两个孩子，如果两个孩子不到富阳，她也不可能安心回来。而俞国兴也心疼外孙女儿，希望她们的户口也能跟着母亲回到富阳。

但是，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很复杂。一方面，琴琴和孩子父亲没有正式登记，另一方面，孩子父亲家里的情况也并不清楚。此外，俞国兴一家的户口是当时鹳山水泥厂所在集体户口，属于“空挂户”，按规定不能新增成员。因此要将两个孩子户口迁回来，并没那么简单。

今年8月初，在俞国兴向富阳公安机关提出申请后，他的情况引起了分局行政许可科的关注，立即召开会议进行讨论，并商量出了一套可行方案。

通过电话联系当地派出所，分局行政许可科了解到，琴琴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在安徽落户，户内还有女儿的两位伯伯，不过她们的出生医学证明等申报材料却并没有被找到。随后，行政许可科副科长汪伟进和派出所民警一起，驱车前往安徽。

琴琴在安徽生活的地方位于安徽最北面，较为偏远，汪伟进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找到了琴琴曾生活的村庄。通过向当地公安机关核实，汪伟进一行人进一步确认了周芸就是琴琴，同时也了解了琴琴两个女儿的落户情况，确认了琴琴的“丈夫”已经过世，并拿到了死亡证明，同时在当地民政部门调取了琴琴的婚姻登记记录，确认琴琴并未与“丈夫”申领结婚证。

此外，汪伟进一行人通过当地村干部，了解到琴琴在当地的亲属也就是“丈夫”的两个亲兄弟，两人均未结婚生子，都为五保户，自身生活艰难，没有抚养琴琴两位女儿的能力。

了解清楚相关情况后，汪伟进等人又马不停蹄赶回富阳，他们也知道，俞国兴还在等着他们答复。他们到富阳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俞国兴，通知他带外孙女儿和女儿做个亲子鉴定。

由于俞国兴一直没能接到远在舟山打工的大外孙女，亲子鉴定一直要到8月底才做上。结果证实了俞国兴与琴琴、琴琴与两个女儿的亲子关系。

在汪伟进等人为俞国兴的事奔波的同时，俞国兴也准备好了材料，将他和女儿的户口从“空挂户”转到了其位于城区回春路的住宅上，为下一步两个外孙女户口的迁入做好了准备。

考虑到两个外孙女儿智力都有问题，她们的户口迁移手续由俞国兴出面。经过一系列准迁手续，9月10日，在汪伟进的陪同下，俞国兴带着资料走进了城西派出所便民服务中心。历时20年的寻亲之路，俞国兴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路，又将是挑战

寻回了女儿和外孙女，俞国兴欣慰的同时，压力也接踵而至。女儿的年纪不小了，俞国兴考虑到她将来的生活，给她补缴了社保、医保等，等到了年纪，每月的养老金足够她生活。大外孙女在舟山打工，由男友照顾，他可以基本放心；不过小外孙女才14岁，由于智力障碍，至今没读过书。

既然接回了家，照顾小外孙女的重担也落在俞国兴身上。下一步，他想带小外孙女找个特殊学校，让她也能接受教育，将来能够从事一些简单的工作来养活自己。不过，孩子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俞国兴如今又多了一份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