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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氏,并非无名,他姓卜名乃夫,家谱名卜宝南。只是中学生的卜乃夫,仅靠自学,写作不断,用过笔名卜宁。他的《北极风情画》小说,一度使大西北“洛阳纸贵”。后期,蛰居杭城,孜孜矻矻续写他视为艺术与思想的心血大作。
无名氏“为人诚恳,他极难与人相交,认为值得结交的,才会主动地接近”。他清高、孤芳,亲近的朋友“只有四五人而已”,其中,就有杭州的林风眠与赵松青、赵无极兄弟。 他是谁?他在哪? 仅仅三年,“无名氏”一语成谶,居然无影无踪。 
《北极风情画》是卜乃夫应《华北新闻》报副刊索稿写的。主人公林上校,东北抗日义勇军韩国籍军官,随部队撤至异国,被遣送靠近北极的托木斯克小镇。一个寒夜,林上校偶遇少女奥蕾莉亚,这位亡国的波兰少女,与同样“亡国”的林,意合情投,坠入爱河。仅仅三个月,林的部队奉令撤出,奥蕾莉亚承受不了诀别,吻刃殉情。
凄婉、细腻、艳丽,是当年“鸳鸯蝴蝶派”的摄魂之剑,大有涕泪交加的“鸳粉”。卜乃夫将此“鸳”笔置于金戈铁马的忧国之中,又赋予对人生的思考,是个尝试。他怕写砸,考虑再三,用了笔名“无名氏”。不过,按卜乃夫的二哥卜少夫说法,“无名氏”的笔名,只是为了“引起读者好奇,产生神秘感”。 
卜乃夫成功了,1944年,当他再次踏上西安,茶馆中几乎人手一份报纸,在读《北极风情画》连载。不久,无名氏《塔里的女人》一出,又叫好一片。两年后《无名书》第一卷《野兽·野兽·野兽》出版,更是名声大噪。
仅仅三年,“无名氏”一语成谶,居然无影无踪。 他是谁?他在哪? 直到1967年,国联公司拍摄电影《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仍声称:这是和无名氏的兄长卜少夫(香港新闻天地社总编)接洽版权的,无名氏应该姓“卜”。一位台北的中年女作家跳出来说:“他(无名氏)应该是一位韩国华侨”!香港著名作家倪匡、杭州人高阳(横河桥许家后人许儒鸿),也先后著文,追问无名氏传略。 1976年,香港出版《无名氏生死下落》。作者卜少夫说,因为传闻太多,他有责任澄清:无名氏还活着,在内地。不过,书中凡涉及无名氏的住址,全是“××”。卜少夫不希望无名氏的踪迹为人知晓,因为他正在续写《无名书》。在大写“三突出”革命英雄主义的土地上,所有的自由写作,很危险。 此时的无名氏,就在杭州湖墅的华光桥河下15号,姓名“卜宁”。 《无名书》是怎样的一本书? 这是一部“中国没有第二的大书” 《无名书》,与无名氏前期小说的艳丽、通俗大相经纬,介于散文诗与小说,力图超越时代的纠纷,以哲学思辨,写未来的“人生真理、宇宙境界”。计划200多万字,七卷。无名氏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一部“中国没有第二的大书”,“将来在中国文学界的领导地位,是无问题的”。 《无名书》第一卷在1946年出版,无名氏继续撰写二卷《海艳》,主人公印蒂来到杭州。“这是一片真正绝缘的植物性空间,每立方厘米全盈溢宇宙大化意”,无名氏说:印蒂的塑造,需要这“一脉空灵情,一片空灵境,一派空灵格调”。 
五圣堂原慧心庵方位 1946年4月13日,无名氏为写作来到杭州,住进五圣堂慧心庵,“拟定暂居二载”。五圣堂在城南的中河东侧,一条小巷,曲狭静谧。那时杭城多庵,僧尼多知书达理、身怀怨伤,因“伤”静处。庵的后院很大,有舍二十多间,无名氏住“西大殿之南厢”,“一榻、一桌、一椅、二书架”,“形单影孑”。
后院闲置两口棺材,杭城又久有狐仙之说。无名氏的信札写:半夜,偶有“狐鼯驰逐,人畏之如鬼域,目宿者为狂狷,余(我)怡然自得”,“挥毫少休,漏夜复苦读”。说是这么说,那些午夜,无名氏还是没少担惊受怕。尤其一位临时借住养病的国军营长,半夜说棺材爬出人来,吓得亡命逃走以后。 1947年9月,《海艳》上册初版;1948年3月,下册初版。1949年8月,三卷《金色的蛇夜》上册初版。不过,《无名书》中印蒂游离于白炽化政治斗争的旁观倾向,也遭到左翼文化人士的批评。 按《无名氏生死下落》说法,1949年,第四卷《荒漠里的人》铅字排版时,国军失守长江,败兵如潮涌来,印刷夭折。但从实际出版看,当时排版的应是第三卷《金色的蛇夜》上册。这时,自视与政治无关的无名氏,踌躇满志,着手撰写第三卷下册。 但天翻地覆的变迁,还是猝然得令无名氏措手不及。几个月后,上海黄渡路亚细亚里10号的卜家,被“区公所”安排进了九家眷属。这令怯于生人交往,又潜心创作的无名氏难以接受。是的,他是个“怪人”,与上海文艺圈也极少来往。1947年,田汉从上海来游西湖,有人邀请正潜心写作的无名氏相陪,他一口拒绝。 后来香港《工商日报》的总编刘念真,是1943年无名氏在西安的朋友,他评价无名氏“性格孤僻”,难与人交往。但卜少夫认为,“那还不是全面的”,无名氏“为人诚恳,他极难与人相交,认为值得结交的,才会主动地接近”。他清高、孤芳,亲近的朋友“只有四五人而已”,其中,就有杭州的林风眠与赵松青、赵无极兄弟。 延伸阅读: 百年杭州:杭城第一望族许家的悲欢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