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静静地在千岛湖清澈碧绿的水下沉睡了半个多世纪,从不渴求人们重提他们的名字,也不奢望人们想起他们昔日的容颜。
他们并不怨恨曾经突如其来吞没自己的惊涛骇浪;也没有叹息祖祖辈辈和自己生死相依的亲人,一夜之间抛下他们远走他乡。
他们只是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从喧嚣繁华堕入寂寥黯淡,年复一年中,早已把覆盖他们的无边水域,视为了自己永久的家园。
冬去春来,叶落花开,千岛湖上游人如织,青山绿水美似画卷。飞鸟掠过被山水洇染成翡翠的天际;游船剪开像丝绸般柔软光滑的湖面,笑语欢歌带走了千岛湖美丽的倩影,文人墨宝留下了赞颂千岛湖的篇章。
然而,大多数来千岛湖的游客,并不了解她的前世今生;也不知道深深的湖水下面,有两座承载着历史沧桑的汉唐古城。正是他们永远地沉入湖底,才有了“青山变成岛屿,古城淹没水下”的旷世壮举,才换来闻名于世的新安江水库,才赢得千岛湖的凤凰涅槃。
他们的名字很普通,一座叫狮城(遂安县城),另一座叫贺城(淳安县城)。而与他们同时被淹没,沉入水底的,还有茶园、港口、威坪三座古镇和数不清的古村落。
1
多少年来,这片地处浙皖交界处的古城群落,一直是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地,也是商业经济发达的浙西重镇。这里一水环带,群山围绕,青砖筑城,农桑昌盛。
明清时,这里已有典业、盐栈、衣铺、药房、书庄、染坊、磨坊、豆腐坊、灯笼、镶牙、烟酒糖,等等,前店后坊,熙熙攘攘。
到了民国时期,尤其是抗日战争爆发后,由于地域偏远,日本鬼子的铁蹄来不及践踏到这片古城,这里一度变成战时官商频繁活动的据点,催生了中西药、棉布、百货、粮油、皮革、纺织、发电、肥皂、旅馆、饮食等一大批行业,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
这里水运发达,交通便利,上溯屯溪,下通杭州,陆路有驿站,水路有码头,车跑马奔,人来船往。除了经济发达,商业繁荣,这里的文化底蕴也很深厚。庙宇祠堂遍布,楼阁牌坊密集,书院学堂林立。遂安、淳安,距今1800年的历史中,人才辈出,进士、状元,历历可数。
新中国成立以后,这里更是沃野发春华,良田育苍生;千帆江上过,万家灯火明。处处丰沛富饶,城泰民安。
然而,一家富,不如国家富!刚刚建立的新中国,面对的是连绵的战争遗留下来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国家的羸弱贫穷,是新中国的创始人毛泽东心中巨大的痛。如何迅速改变新中国一穷二白的现状,是这位国家领袖日夜思考的问题。
在新中国巨大的版图上,相对富庶的南方,首先进入了毛泽东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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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是钱塘江上游的一条大支流,全长260多公里,流域面积1.1万多平方公里。这滔滔的新安江水曾吸引过多少水利专家和学者的关注,连日本、美国也对这天然的动力垂涎三尺。
1954年3月,在杭州刘庄起草完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法》的毛泽东,望着窗外西湖上荡起的层层涟漪,山水相映,一碧如洗的美景,又勾起他对浙江儿女的母亲河钱塘江的遐想。满腹诗文的毛泽东,此时脑海中突然跳出了清代诗人黄仲则的诗句:“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
毛泽东当即召见了自己当年在井冈山的老部下,时任浙江省委副书记的江华同志。一见面,毛泽东就直截了当地问江华:听说你们在做新安江的文章?
江华回答:1947年1月,浙江省钱塘江水力资源勘测队就勘察了新安江,第二年4月就上书行政院,要求建电站。国民党想要办的事,我们共产党肯定比他们办得好,办得大。新安江电站建起来,我们浙江的电力就没问题了。
毛泽东一挥手说:新安江上要建大型水力发电站,我支持。但你不能光想浙江,要为上海、江苏、安徽做贡献。
自此,一个改变中国南方,改变江浙皖,乃至整个华东片命运的重大举措,在伟人脑海中形成,开发新安江的方案摆上了中国决策者的案头。
这是一个国家特别行动,也是需要老百姓舍小家为大家而必须做出的重大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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