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三部曲》是一部深入了杭州血脉的史诗般作品，应被每一个心爱杭州的人所阅读、所珍视。但它出世二三十年以来，相较于其他热门的茅盾文学奖作品，却是相对“寂寞”的，我想它一定值得更多的关注与阅读。

我从1月20号开始读这三本小说，断断续续看了十二三天。在2022年的大年初一，爆竹声中，我终于徐徐读到了总尾声的最后一言：“无声之中，独闻和焉”。

初读《南方有嘉木》时，作者铺垫了很多理论性的事实与背景，似乎不太引人流连，但是越读便越能浸入，半本过后，读者已经能切身走进这复杂的茶人杭氏家族了，倾覆天地之勇气，革命社会之慷慨，刻骨隐秘之爱情，在“茶禅一味”的思考中共同上演。

 《不夜之侯》主要述抗日战争时期的杭城，此辑中的人物刻画堪称妙绝，茶和血的混合叙述，赋予人以行至巅峰的浓重的情感渲染，最爱此辑。

最后一辑《筑草为城》读得已有些囫囵勉强，大概是因为这一段自相残杀的岁月太过沉痛，家族繁衍至第五代而使人物过度繁杂，失去了一些前两部氤氲的美感与茶香禅意，不是滋味。

作为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我在这长篇巨制的故事里是能够嗅到浓郁的杭州本土气息，温润亲切的吴语讲出杭氏家族的故事，虽为虚构，却与真实的历史相间共行，显得格外壮阔。

杭城风味

尤其爱此书的"杭州感"，人物一言一行自在江南。首先，王旭烽写遍杭城山水好风光，从十里琅珰岭到夜观钱江大潮，从下天竺三生石到吴山脚下清河坊。如果能够得闲，循着此书开展走读，实实在在地走进书中杭城数以百计的名胜，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另外，书中常有软语吴言如隐匿的星子般迸发，不多加解释的方言像是作者留给杭州读者的暗号，“头脑煞灵”“空佬佬一场事”之类似的话，我一看到便会心一笑，好亲切的家乡话啊！还有就是书中人物的杭州气质，吴山越水下，温文儒雅地被南宋遗风浸润的儿女们，真实地被作者呈现。

血脉相承

书中的人物需要用一张完整的谱系图才能说清，搅扰的血缘关系，复杂的情感关联，这个浩大的家族在一代又一代中由盛转衰，继而又走向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昌盛。第一，作者很重视这种家族血脉的连续性，尤其关注性格上的血脉相承与家风的蔓延继承，这使得某一代中某些个特立独行的人物格外刺眼，同时，她又力求区分这种家族性格中细微差异，尽可能地让每一个角色都独立闪光，而不离其大宗。第二，女子在这个兴旺的家族里举重若轻，无论是外来的媳妇，还是出生的女儿。杭家的前两代都是靠女人站稳的脚跟，她们展现女性的力量，热烈张扬，独立而不失温柔，撑起一个茶庄，以相当的反叛精神与烈性筋骨成为家族的脊梁。

芥子须弥

作者往往会狠狠着墨于某一个貌似并不特殊的场景，芥子须弥，不管是小堀一郎与杭家和在湖滨茶楼那将下未下的一盘棋，还是动荡年代杭家女子在室内沉默饮茶的场景，风平浪静的小事件下是多少暗流涌动，这个家族、这座城市的壮烈巨变，就在这样的静默里完成。

文字很美，尤其是第一第二本，话里藏有机锋禅意，情里蕴有含蓄美感。作者每每述至江南山水，述至杭州茶园，亦常常会引历代诗文，叫人忍不住诵读出声。读到头来，书中那一把曼生壶上“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依旧回响。

但同时让我奇怪的是，在杭家历代，几乎所有人的爱情都有层出不穷的状况，这是不是太戏剧性了。还有，觉得作者真的是很爱茶和杭州，有时候读着觉得反而故事性是附加的，倒是有一些地方志的味道。另外，难得的几个反面大角色虽然被塑造得很深很厚，但是搅在血脉亲情里推过来拉出去，让人恨不得同情也不得，把一些严肃惨痛的事实写得泛有美感好像也不很合理。

用130万字的故事来更好地理解杭州，看到这座城市的上个世纪。我很赞同一位书友所提的建议，如果可以在每一家杭州旅店的床头柜都放上这样一套杭州小说，会为有心的旅人带来更醇厚的感受，这一定是杭州绝佳的宣传材料！

出我幽谷，上我乔木，茶兮叶兮，凤凰涅槃。祝福更多热爱杭州的朋友们可以遇见此书呐！

文：第九届西湖文化特使，佳非。

摄影：西湖文化特使，黄海容、施润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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