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都旧俗,自初一日至端午日,家家买桃、柳、葵、蒲叶、伏道,又并市茭、粽、五色米团、时果、五色瘟纸,当门供养,自隔宿及五更,沿门唱卖声,满街不绝。”在这广袤的历史长河之上,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记录的端午粽香,仿若弥散至今。 粽子由来已久。粽子古时又称“角黍”,古人食粽的传统可以追溯至先秦。作为端午节的“节物”之一,粽子大约起源于祭祀,先民以芦叶裹米,供鬼神享用。汉代坊间便有用粽子纪念屈原、纪念伍子胥的传说,南北朝时被文人记录在笔记之中,一直流传后世。 最初的粽子是没有馅儿的,非甜非咸,“俗以菰叶裹黍米,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烂熟,于五月五日及夏至日啖之”——且试想下,用茭白叶包裹黍米,再放在草木灰水里煮至烂熟,这样的古法粽子在今天看来,甚至可归于“黑暗料理”了。 在江西九江德安县博物馆,现藏一对发掘于“桃园山南宋周氏墓”的实物粽子。这对750年前的南宋粽子包裹成菱角模样,拳头般大小,其包法和形状已与今天我们所吃的粽子无异。它们出土时系在桃枝上,由墓主人周氏右手所持,桃木素有驱鬼避邪之用,作为随葬品应与当时流行的墓葬地券的作用类似,是为了让逝者在黄泉路上驱逐魑魅魍魉的侵扰,而挂在桃枝上的粽子或许是为了打赏那些山精鬼差罢。 在安徽芜湖南陵县铁拐村宋墓,也出土了一对900余年前宋人吃的粽子,这或许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粽子实物。可见,宋代在墓葬之中放入粽子并非孤例,这大约也同粽子用于早期祭祀有关。 随着历史演变,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粽子的口味亦花样翻新,古人们开始加入各种各样的内馅儿,到了宋代,文人墨客因为讲究风雅,包粽子的玩法儿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 宋人的粽子近乎全部关于甜蜜。《岁时杂记》提到:“或加之以枣,或以糖,近年又加松栗胡桃姜桂麝香之类。”苏轼亦有诗云:“不独盘中见卢橘,时于粽里得杨梅。”那时的粽子馅儿除了枣和糖,还有坚果、果脯、蜜饯、水果,甚者,还添加了姜、桂、麝香这些香料,也不知道苏轼笔下的“杨梅粽”是不是用杨梅汁浸了糯米。 在宋代,粽子的形式也更加多姿多彩,有角粽、锥粽、菱粽、筒粽、笔粽、秤锤粽……叫人眼花缭乱。周密的《武林旧事》有载:“大臣贵邸,均被细葛、香罗、蒲丝、艾朵、彩团、巧粽之赐,而外邸节物,大率效尤焉。巧粽之品不一,至结为楼台舫辂。”巧粽重在一个“巧”字,乃是从南宋宫廷走入寻常百姓家的独特品类。端午时节,临安商家会将粽子堆叠编织成亭台楼阁、画舫香车的精美造型,极尽奢华,使粽子从时令食物华丽转身成为一种具有艺术审美价值的工艺美术品。 其中,笔粽因与“必中”谐音,和定胜糕一样,成了读书人的最爱。十年寒窗无人问,谁不想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把粽子做成毛笔的样子,端午前后每天吃一根,讨个好彩头!到了现代,因端午恰好和高考日期相近,一些学校也会在教室门口的横梁处挂上粽子,让学生们进出教室时伸手摸摸,占一个高“粽”的好寓意。 宋人还脑洞大开,在吃粽子时开创了“解粽”的新鲜玩法。陆游诗有:“端午数日间,更约同解粽”,李之问有词句:“愿得年年,长共我儿解粽”。解粽,便是吃粽子解开粽叶后赌谁的粽叶长,输的罚酒,赢了的有彩头。小小一个粽子,又好吃又能玩,还能做成艺术品,真正是老少咸宜、雅俗共赏。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旧时的童谣历历在耳,我们过每一个传统节日其实就是在阐释并且构建传统,历史由每一个瞬间汇聚而成,我们在故纸陈迹中寻找宋人的生活,而后人亦将遥隔时空回望我们,这便是文明传承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