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曾载:“馄饨,点心也,汉代已有之。以薄面为皮,有襞积(皱纹),人呼之曰绉纱馄饨,取其形似也。”《岁时杂记》也曾写道:“京师人家,冬至多食馄饨,故有冬馄饨、年馄饨之说。”古人吃馄饨很精致,“小馄饨小如龙眼,用鸡汤下之”。 祖母包馄饨很厉害,畚来麦粉,堆在菜板上,把其堆成一个大馒头样,舀一碗白水,浇水和粉。和粉实在是搓揉麦粉,麦粉经过水与搓揉便慢慢成块状,用双手继续地搓揉,搓得整块麦粉牵筋(有韧性)了,再拿一根擀面杖把面压成饼状,把它卷在擀面杖上,双手握住两头朝前滚动起来,滚动中用暗力往下碾压,一遍又一遍地,把麦粉块碾成薄薄的馄饨皮。老家煮面汤,也是如此。 有年正月,我到歙县去,天已大黑,进得古城门找到一家“徽州旅社”住下,登记好,在城门边点了一碗馄饨。那碗馄饨皮薄如纱,肉馅清晰,葱花翠绿,油星飘逸,一碗下肚,好似甘露入怀。 又忆起当年在村业余剧团里演戏,每到冬日农闲,村里剧团就开始排戏,白天下田,夜里烧起柴火堆,对台词、练唱腔、走台步,不亦忙乎。大年一过,剧团便出外去演。 有一年,我们在佛岭后村演《秦香莲》,我扮演负心汉陈世美,每演一场,台下总有观众大声骂我,让我心里难受。那天演出结束后,村里一户人家请全剧团吃馄饨。那馄饨鲜得掉眉毛,绵如笛膜,馅是猪肉加笋干。 这户人家有三个女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演员吃馄饨,有人开玩笑说:你就嫁给这个“陈世美”吧! 女儿说:“我才不嫁呢!陈世美没良心!”又有人开导,“那是演戏,你看看,他吃碗馄饨都客气地推三推四的,心眼肯定不会坏。” 这一句话,像是替我演出的陈世美主持了公道,我心里感激,又不知如何表达,连忙低头囫囵吞枣般地咽下去。 那碗馄饨,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馄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