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鸟物语 | 余毛毛(安徽人,散文作家) 每年从4月到9月,我都能在家里看到燕子。从早上5点多开始,一直到晚上近7点,都能看到。我有个很好的观看燕子的场所,那就是我家的露台,它高踞在30层大楼的顶端,有28平方米,面对着伟大的长江。 我家楼下是荒芜的江滩,杂草丛生,野树横长,但这儿却是产出燕子们丰盛食物的基地。作家王鼎钧说:“麻雀不吃喘气的,燕子不吃落地的。”江滩上那些飞舞的、小得我们看不见但燕子们却能看见的虫子,是它们养儿育女、安身立命的佳肴。 每天清晨和黄昏,我都要到露台上看燕子,燕子们在我身边、头顶上飞舞盘旋。古罗马诗人普林尼说:“每种鸟都有特殊的飞行方式,无论在地上,还是空中,它们都是不一样的。”然而,在我认识的上百种大大小小的候鸟留鸟中,我固执地认为燕子的飞翔最为高明、最为美丽、最为优雅、最为宁静。 燕子似乎是一种靠灵感而生活的鸟儿,这表现在它的飞翔上,你是算不到它飞行的路径和它飞翔的动作的,但令人惊喜的是,它总是越飞越美妙,就像是它产生的灵感一次比一次高明。燕子身体纤细,但翅膀宽大,又因为腿短,再加上那众所周知的剪刀尾,所以飞行起来平平展展,像一片漂亮的树叶。它的身体能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它能在空中像蝴蝶似的轻盈快捷地抖动翅膀;它能高速地向下俯冲;它又能毫无征兆地原地拔起,浮升到高处;它还能在空中悬停,像静止了一样;而最美妙的是,有时两只燕子一起飞,一上一下或一左一右,它们的动作和路线完全一致,那样的默契和优美,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它在飞行中,大部分时间是无声无息的,安静得如同天空,但有时它似乎是怕你看得累了,就从空中向你滴落几滴温柔的呢喃,小女孩的娇语似的,让人充满爱怜和甜蜜;有时是几串短促而又利落的颤鸣,似乎是向你说一切都很好,天空很好,风很好,虫子很好;有时是一阵锐利的啸叫,那大抵是在阴雨天、大风中,燕子是不畏风雨的,风里雨里,它们都是照样地飞,那时候,你会感到它们格外的英武。 我家里常有鸟儿来,斑鸠来、喜鹊来、白鹡鸰来、鹊鸲来、麻雀来……但它们似乎都与我的生活没什么关系,来的数量也少,多数一只,偶尔两只,而且它们都是那么的傲慢,根本不陪我,不与我交流,看到我就立马振翅离开。唯有燕子,它们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亲近,像好友,像家人,它们耐心地守候我,陪伴我,一来就是一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是它们,它们让我的天空和生活都充满美妙的灵动感,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情谊呢? 而在理智上,我更知道燕子对我的保护,就如同写《塞尔伯恩博物志》的英国十八世纪博物学家吉尔伯特·怀特所言:“任何想起夏日夕阳中无数蚊虫的人都会很快承认,要是没有这些友好的燕群的介入,很难想象周围蚊虫会多到什么地步。”是的,如果没有燕子,我怎么能在炎热的夏日黄昏里、在热气蒸腾的自家露台上,光着膀子悠闲地喝啤酒呢?燕子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人类,而人类意识到这一点的却极少。我讴歌燕子,在我心里总是荡漾着一首美妙、温馨的燕子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