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越窑青瓷蟾蜍形砚滴 宋 慈溪市博物馆 藏 好奇于三国、两晋时期的青瓷水盂和砚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蛙兔造型?是什么使这一似蛙似兔的动物与玲珑秀巧的文房用具有着如此的牵绊?无论是盛水染墨濡笔的水盂,还是滴水入砚的注水之物砚滴,都是笔墨书画所不可或缺的,它们与其他文房用具一样,寄托着文人世界的情愫。而当文房中优雅的青瓷,神奇地与那些有着短耳、蛙眼、蛙嘴、鼓腹、发达四足、清晰翎毛及兔尾的奇怪动物结合之后,它们体内注满的清水,似乎让我们聆听到碧波荡漾的水盂或砚滴中的蛙鸣。 这种蛙兔混合体的动物我们该如何解释?其实,那蛙形解释为蟾蜍似乎更为贴切。据说,这是远古蛙崇拜的延伸与变异的结果。当这一结果与自然天体的崇拜相遇,就产生了优美的月亮神话。 月亮,是悬挂在夜空中的一枚宝镜,周而复始的圆缺,使之时而冷寂凄清,时而又浪漫多情。那无数的神话就在月色皎洁的夜晚诞生了,是古希腊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Arthemis),还是日本《竹取物语》中的月公主辉夜姬,抑或是中国的嫦娥奔月…… 在月光如水的境界里,我们想象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为什么又有学者认为,嫦娥仙子的原型是一只蟾蜍?据《初学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羿妻姮娥(嫦娥)窃之奔月,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向天上飞去的嫦娥,不是美丽的仙女,而是一只癞蛤蟆。 从古文献到后来妇孺皆知的民间神话,嫦娥奔月的故事不断地被修饰和加工,逐渐失去了原貌,既而也产生了许多不同版本的神话。但在世人的心目中,宁愿相信,在月宫中的嫦娥是位美丽的仙女,她为了排解寂寞和凄苦,总是怀抱着一只可爱的玉兔。嫦娥的形象令人怜惜,与月同美。而因为这只玉兔的出现,又有了“蟾兔一体”的说法:在西汉马王堆1号坑出土的帛画中,象征天界一角的一轮弯月之上就有玉兔、蟾蜍的形象;在山东嘉祥汉画像石上,我们也可以看到这样的图像组合,代表月亮的蟾蜍和玉兔,它们分列于西王母的两侧,一个捧盒,一个捣药:再看看闻一多先生的 《天问释天》,他把屈原在《楚辞·天问》 中的疑问“夜光何德,死而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中的“顾菟” 解释为 “蟾蜍”。而蟾蜍的“蜍”与“兔”,古音相通,月兔由蟾蜍衍化而成,蟾兔原是一物两名。 蟾蜍也好,玉兔也好,蟾兔一体也好,它们都是月亮的化身,月亮的代名词,它们都与月中的仙子——嫦娥有着亲密的关系,那些蛙兔形的水盂和砚滴注定与月亮的神话有着完美的契合。 北宋越窑青瓷蟾蜍形砚滴或许还表达了另一种意境。这件蟾蜍形砚滴造型为一只三足蟾蜍,三足蟾蜍正是月中蟾蜍的标准形象。清东轩主人《述异记》云:“古谓蟾三足,窟月而居,为仙虫。”这只仙虫昂首挺胸,以微张的口部作为出水口,双目圆瞪,炯炯有神,体形丰满而纹饰精细,背部的注水口小巧圆润而规整,满身模印有规律且突起的圆点纹,身体两侧装饰对称卷曲的曲线纹。如细致观察,你还会发现,它并未脱离玉兔的影子。那与圆圆双眼相连的修长耳朵,耳尖细长下垂,有着兔耳的明显特征,十分生动有趣。蟾蜍之下为一微微翻卷的荷叶形托盘,造成一派荷叶田田、池塘蛙鸣的自然景象。 如果说,这只蟾兔象征着月亮,那么月光下的荷叶,不就是最美的“荷塘月色”吗?“江南月,如镜复如钩。似镜不侵红粉面,似钩不挂画帘头。长是照离愁。”我们恍若沉浸在月色的婆娑中,与明月畅饮,与月影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