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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蚕老枇杷黄
2021-05-21 09:41:24杭州网

“当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塘栖枇杷的故事,可以从这里讲起。”

1

五月江南碧苍苍,蚕老枇杷黄。

从立夏到小满,不过半个月时光,朋友圈里出彩的多半是枇杷,临平人去塘栖摘枇杷的越来越多,外地人涌来塘栖枇杷节轧闹忙的也越来越多。从临平到塘栖的马路两边,塘栖枇杷列摊招揽过往车辆,是一道季节性很强的风景线。运河边百年老店王元兴酒楼的枇杷宴也早早地推上了桌面,同福永的枇杷酒似乎也成了时食,散打土烧卖到120块钱1斤。

傍晚登临平山,从西北方向眺望超山,似乎伸手可揽,嗅得着塘超小径一带枇杷地里的气息。

不知从何时开始,临平人也做起了塘栖主人,我大概也算其中的一个,每年小满节气,总会邀请杭州的朋友去塘栖农家摘枇杷。记得有一年正好有青海朋友到访,也带去了塘栖农家,多少年后青海朋友都还记得那个枇杷的模样。现摘现吃,完了每人捎走两筐,主要是体验野趣,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他日觥筹交错之时,聊及过往,枇杷便成了往昔岁月中情感的纽带;抑或唤醒更多童年的记忆,增添了一点乡愁中的暖意。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在塘栖水北街广济桥边美人靠上吃枇杷。

外地朋友在塘栖吃枇杷,喜欢挑选被阳光灼出斑点的那种,以为日照充分的甜,这大概是常理。但日照充分的皮难剥,剥多了指甲生疼,我一向不太喜欢吃枇杷,也是因为这个麻烦。我因此喜欢选生长期给果子套袋的,表皮没有斑点,剥起来顺溜,而且日照不充分的水分反而多,酸一点也吃得舒坦。若说套袋只是为了防鸟啄,我是反对的。

正在我向外地朋友讲述吃枇杷经验时,廊檐那头走来一位林黛玉似的女子,走在廊檐下还撑着一把精致的纸伞,一手拎着一小筐上好的白沙枇杷。

微风轻拂,阳光从运河水面反射上来一种奇异的光芒,将那把精致的花纸伞照亮,精致的身段,精致的脸,正是典型的塘栖美女。

花纸伞收拢的一刻,美女落座在我们身边的美人靠上。天生的一张笑脸,并不是笑给我们看的,却把我们看傻眼了。

美女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钢勺,从筐里取出一个枇杷,然后用小钢勺轻轻地刮枇杷表皮,细细地刮遍,然后开始撕皮,三两下就把皮顺溜了下来,撕成一朵花。

哇靠,原来吃枇杷还有这么一种撕皮的方法,谁发明的啊!

塘栖人常说,跑过三江六码头,不及塘栖廊檐头。

重温长廊旧梦,恍如从老照片中走来,塘栖廊檐头的气韵因此而生动起来。

接着,美女又掏出一个硬币来,用同样的方法刮第二个枇杷,撕第二个的皮。

这时才发现廊檐外边有人在对着拍照,拍视频还是玩抖音啊?

美女接着就三下五除二地将吃剩在美人靠凳面上的皮和核双手一拢一捧毫无顾忌地撒向了运河水面,把水面优哉游哉的鲳鲦鱼吓跑。

接着唤拍照的朋友倒一瓶矿泉水洗手。

直接往美人靠外面临河冲洗。

又一次把我们看傻眼了。

2

虽说绕不开,却是一直不敢触碰。一是离得太近太熟悉,太近太熟的东西,就如天天打井水,不会去想井底那些事。二是历史悠久、名气太大,早被人写尽了,不知该写点什么。

然而从植物学的角度,关注一些常人不太关注的细节,倒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单说果树,我们从立春开始一路跟踪过来,梅树、梨树、樱花树、李树、杏树、桃树、枸杞树等等,都是春天开花,当年春天或夏天结果,而且基本是落叶乔木。少数常绿乔木,如杨梅树,也是春天开花,夏天结果。春天开花秋天结果的,时令水果有柿子、柑橘、柚子、香泡等,更多是坚果,如核桃、板栗、白果等。也有枸杞这样的异类,夏天结了果,进入秋天还会再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但以上所有物种,到了冬天,不管落叶与否,都进入了休眠期。

唯独枇杷树,跨冬季而生长。每年开花结果的周期从秋天起步——秋孕、冬花、春果、夏熟,因此我们说,枇杷树是独一无二集四季之精气的果树。而恰恰就是这独一无二处,除了果农,多半临平人和塘栖人是熟视无睹的。

我们说枇杷树浑身都是宝,首先要从枇杷花说起。

2014年11月16日,我在微信朋友圈有过一个记录:

“菜市场口子上发现有老农在卖枇杷花,才想起又到了满院枇杷冬著花的季节,这季节花骨朵基本已奶胀,有急不可耐的,早早暴露了奶白色花瓣,我知道枇杷花太密了得删减,删下来的花蕾也是一宝,从前农家孩子罹患咳嗽顽疾,总是先想到了枇杷花。老农说,很少有人识得枇杷花了,多买些回去晒晒干藏着吧。”

看当时拍下的图片,一蛇皮袋刚暴露了奶白色花瓣的花蕾,就是典型的“金苞银花”。

请注意时间,那个时间点很重要。

有朋友跟帖问:“才开花啊?”

接着马上又有朋友感慨:“今年第二次开花了吧?看样子气候真是反常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都说到哪里去了!

当年我还住在临平山庄,隔壁家门口有两棵茂盛的枇杷树。那年冬天一场大雪来得猛去得也快,当积雪从枇杷树冠消化时,银白色的枇杷花绽放了,阳光从屋面斜照到银白色的小花朵上,恍如春天以它独特的风姿吐露着沁人的芳香,有雪气氤氲其上,灵动得叫人心疼。

墙角蜡梅一丛鲜黄,与银白的枇杷花两相映照,脑门中原本那点“凌寒独自开”的意境顿时被彻底打破。

也就从那时开始,我相信枇杷花是神物,每当咳嗽难治,家人提出给我煎枇杷花喝时,便不再反对,只说,多加点冰糖。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从枇杷叶观察冬天里的春天,冰雪中叶子绿得很有层次,有鹅黄绿的叶芽,有嫩绿的新叶,有墨绿的老叶,看着叫人精神倍增。

枇杷叶和枇杷花有同样的功效。但早些年有一回我自己煎枇杷叶喝时,感觉喉咙痒痒的,似有异物进入,之后便坚决抗拒。后来我娘说,枇杷叶表面有一层白乎乎的粉刺毛,煎之前先得用牙刷什么的刷去那层毛,不然喝下去会黏喉咙。

渐渐地,便生发了与枇杷树的亲近感。

也理解了《项脊轩志》一文为什么要用一棵枇杷树收尾。

《项脊轩志》是明代文学家归有光所作的一篇回忆性记事散文,全文以作者青年时代朝夕所居的书斋项脊轩为经,以归家几代人的人事变迁为纬,真切再现了祖母、母亲、妻子的音容笑貌,表达了作者对于三位已故亲人的深切怀念。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非常朴实的一篇小散文,这个收尾却成了传承至今的经典名句。

打动人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种自然生长的亲近感。

就如我在春天6个节气选择的6种时食——韭菜、水芹、香椿芽、马兰头、荞坞葱、青蚕豆,在我们熟视无睹的岁月光阴里,总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在呼应着你,体贴着你,犹如家人,犹如邻家小妹,你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但你离不开她,她的“亭亭如盖”是你生命中最需要的力量。

如今我们吃塘栖枇杷,大都首选白沙枇杷,我却一直念叨着“红毛丫头”。其实早在1930年,“红毛丫头”就被专家命名为“宝珠”,而且其命名过程不缺生动故事。但当地群众一直称其为“红毛丫头”,叫着亲切。世上可以有无数的“宝珠”,唯有“红毛丫头”才是俺邻家小妹,带着塘栖地域独有的“项脊轩志”的气韵。

从植物学角度看枇杷,只有当她与你的生命发生不可分割的联系时,我们才会因此而感恩自然的造化。

枇杷树就那样走进了我的日常生活。

3

但是,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是要从博物学角度去诠释“枇杷”与“琵琶”的关系吗?

还是要进一步弄明白古时为什么要把妓女居所称作“枇杷门巷”?

任何物事,过往的故事其实是不可能穷尽的。

既然早就被人写尽了,只需去学习便是。

缺的永远是自我的追问。

在临平人和塘栖人热情高涨地刷屏塘栖枇杷时,外省枇杷同时蜂拥而至,借助移动互联网平台,可瞬间通抵全球,碰撞出一些叫人意想不到的火花。

你说塘栖白沙枇杷好,苏州人说太湖洞庭东山的白沙枇杷才好。东山人说东山白沙好,西山人说西山青种好。黄山歙县人则说“三潭枇杷”好(产自新安江沿岸漳潭、绵潭和瀹潭三个自然村)。黄山歙县人说“天上王母蟠桃,人间三潭枇杷”,成都双流太平镇人不买账了,太平号称“天府枇杷第一镇”,自古就有“天上王母蟠桃,人间太平枇杷”的美名。你说以上几处可合称中国五大枇杷产地,或称五大枇杷之乡,那么,福建莆田枇杷、云霄枇杷,湖北咸宁隐水枇杷,云南石林大可枇杷,贵州贵阳开阳枇杷,都不会买你的账。

事实上,枇杷在中国境内有2200多年的栽培史,神话传说、诗词歌赋、史书药典等均有记录传承,早已形成了以枇杷为核心的文化体系,而且各地都有各自的故事,各自的特色,获地理标志产品的也不只是一处两处,争来争去的,实在没有多大意思。放眼全球,在某种意义上,枇杷树和银杏树一样,寄予了华人乡愁,生活在美国旧金山的华人,自淘金时代将家乡的枇杷引种过去后,便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是否可以因此评一个“境外华人枇杷之乡”呢?

我感兴趣的是,塘栖枇杷眼下除了红红火火大面积人工栽培之外,是否还能找到更多的“野趣”,塘栖枇杷故事是否还有更多的底蕴和内涵?

我问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塘栖小弟虞铭:

“你可知道塘栖地域是否还有野生枇杷树,最好是超过百年的野生古树?”

虞铭说:“没有,我没有发现过。”

按理说,只要不是自觉播种的种子,自生自灭的都可算是野生的,枇杷树对土壤的要求不高,吃枇杷时随意丢弃的枇杷核,只要落在土壤里,很容易成活。但虞铭强调,塘栖地域的枇杷树,每年不经过修剪是不会有好收成的,有收成也不好吃。好吃的枇杷往往是经过嫁接培植的。因此那些散落在屋前屋后和景区的原生态的枇杷树,结的果都不好吃。正因如此,杭嘉湖平原,乃至江浙沪一带,很难发现野生的枇杷古树。

追根溯源,中国野生枇杷主要原产地在四川,在被一百年前英国植物猎人威尔逊称作“世界园林之母”的横断山脉大渡河流域,地理标志上被称作大渡河野生枇杷,主要集中在贡嘎山南坡石棉县,辐射泸定、汉源等地。

大渡河中游是全球25个生物多样性保护地区之一。野生枇杷出现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与大熊猫安享同一方天地,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同样的雨露,喝同一口水,想象一下,是一个绝美的境地。

经专业生态环境调查发现,石棉县14个乡镇共计发现野生枇杷16349株,保护面积3500公顷,其中现存最古老的枇杷树,树龄达600多年。2010年5月,在土耳其“世界枇杷年会”上,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权威专家学者确认:“石棉野生枇杷,是古老大渡河一直以来特有的枇杷种属,是世界野生枇杷的一个原产地中心!”

2011年5月,在中国园艺学会枇杷分会第五届学术研讨会上,石棉县被正式认定为“世界枇杷栽培种原产地”。

4

2020年8月4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让我对塘栖枇杷的前世今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当我们在塘栖镇农办获知塘栖要建枇杷博物馆这一消息时,内心确实有一种冲动的力量油然而生。

无数次走进塘栖时都在想,要是用无人机航拍一部大片,将超山风景区、丁山湖广阔的水域、蜿蜒绵长的塘超小径、大运河硕果仅存的七孔长桥和水北街繁华的街市全部纳入,成片成片的枇杷林烘托其中,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卷啊,堪称余杭乃至中国美丽乡村建设的代表作。

塘栖已经有了非常有创意的具有国际视野的“谷仓博物馆”,假如再建起一个“枇杷博物馆”,这将极大地提升塘栖的文明气质,水乡的气韵也将随之生动起来。

当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塘栖枇杷的故事,可以从这里讲起。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袁明华    编辑:钟一鸣    责任编辑:方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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