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桑塔纳进出废物处置中心的人

    一两年后就开上了宝马

    去年4月，天气转热，湖州杨家庄村有家废弃的船厂。周围居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开窗户，因为外面一直有股像油漆的臭味，这种臭味刺鼻到人要窒息的感觉。

    群众举报。调查发现，臭味源是一堆工业危险废物渣。

    由此，一起特大污染环境案被揭开。今年3月，浙江省公布的十大污染环境案件中，这起案件名列其中。

    今年3月，湖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驳回了这起案件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俞某和孙某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孙某，就是倒废渣的人。俞某出事前，则是湖州市工业和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有限公司总经理。

    而这起案子的首犯湖州市工业和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有限公司董事长施某也将在近期开庭审理。

    在一审判决中，俞某因污染环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十万元；孙某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四个月，并处罚金四万元。

    废渣出自废物处置中心

    孙某是湖州本地人，46岁，事实上，他就是一个个体户，没有任何处置危险废物的资质，以前有虚开增值税发票的犯罪案底。

    废渣是从哪里来的呢？

    孙某交代，是从湖州市工业和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有限公司拉来的。

    湖州当地媒体2010年报道，2007年5月底，这家废物处置中心每年可处置各类危险废物10000余吨。镍镉酸洗污泥处置设施的建成，每年可处置不锈钢行业镍镉酸洗污泥25000余吨。

    孙某的货源都来自这家处置中心。

    孙某说，他是看到一些人以前开着桑塔纳车子进出这家处置中心，一两年后就变成开宝马进出了。他打听了生意经，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戏。

    这出戏就是，处置中心有“处置不掉”的废物，可以让大家“发财”。

    孙某通过关系认识了这家处置中心的一把手——施某。

    孙某认识了施某后，施某答应把其中一块业务交给孙某——处置中心出钱，让孙某帮着处理工业危险废物中的固体废物，每吨给650元。

    据调查，这些废物渣，孙某有时就拉到施工现场，出几百元给现场施工的司机，让他们帮助填埋掉，这些废渣最后被作为路基的“填充物”埋进了土里。

    废液也被承包出去了

    在全市各家运来的工业危险废物中，除了固体，还有液体和气体等。

    这些也被施某等人再次利用。

    其中的液体业务，由两组人承包了，一组是江苏人李某，一组是湖州人顾某。

    李某把工业污染废水拉走后，就地倾倒，这些带有重金属等物质的工业废水最后都被排进了河道。

    为了从处置中心包揽这笔业务，李某付出几百元一吨的成本费。

    湖州人顾某，把废水买来后，经过初步加工，提炼出润滑油、燃料和工业用酸，这些提炼物事实上也没有经过专业处理，然后再卖到了对应的机修厂、印染厂等，而提炼时产生的污染物，也被他随意处置，偷埋或偷排等。

    医疗废物也“变废为宝”

    在医疗废物处置这块，施某也没忘了“变废为宝”。

    废物处置中心下面有家公司叫“湖州中德环境技术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也是施某，出事前，由“凌某兄弟俩”承包。

    医疗废物拉到处置中心后，由中德公司负责处置，中德公司把这些医疗废物中的塑料制品，压成塑料粒子，然后再生产成塑料制品，如包装袋、包装盒、垃圾袋等，这些塑料制品生产出来后，由处置中心全部吃下，负责对外销售，重新流入市场。

    医疗废物中，还有些玻璃制品，凌某他们又去找了下家——废品收购站。

    调查人员前去调查的时候，下大雨，院子里，玻璃瓶就堆在地上，伴随着血污，几个大妈在拔针头，这些玻璃瓶最后会被压成玻璃碎片，销往玻璃厂，玻璃厂再制成玻璃成品。

    施某其人

    说起施某，在湖州场面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

    施某，今年58岁。

    在处理废物界，他也算是元老了。出事前，他有着无数光环：浙江省环保产业协会常务理事、浙江省固废利用协会理事、湖州市环保产业协会副会长、湖州市预防医学会理事等。

    根据当地媒体当年对他报道，他中学毕业，当过驾驶员，运输公司车队长，帮一些医院把医疗废物拉出去焚烧。后来施某成立了一家叫“湖州世纪清固体废物处置中心”的公司，对全市医疗废物进行集中处置，2003年“非典”期间，“世纪清”表现出色，被湖州市委、市政府授予“抗击非典先进集体”。

    2006年，湖州市把工业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建设项目列入重点项目，施某成了最好人选。

    2007年，“世纪清”因此改名，公司业务也扩大到全市的工业危险废物和医疗废物的处置。

    潜规则

    这家处置中心处理的一部分工业废物是来自全市30多家不锈钢厂，这些厂每年产生镍铬酸洗泥2万多吨，污泥中的镍、铬等重金属对地下水造成巨大污染。

    据媒体报道，2009年开始，这家处置中心投资了2100万元，规划建设一条年处理25000吨的镍铬酸洗污泥处置线。

    但事实上，这条处置线在出事前，处于半生产模式。

    据查，处置中心接收全市的工业废物，固体等废物是以每吨2800元-4000元不等的价格收进，像医疗废物，则是以床位计算，每个床位大约几十元到100元之内收进。

    处置中心处置每吨工业废物大约要2100元的成本。但是如果叫孙某等人拉走，只需要几百元。

    据查，处置中心会处置一部分工业和医疗废物，其余都叫人拉走，省下的暴利，被施某等人用于公司分红等。

    施某在每次废物拉来前，就叫来公司骨干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还要签下协议，后来施某“退居”为董事长后，这事就交由他提拔的总经理俞某操办，有业务进来时，俞某和其他几个骨干，如生产科长、仓库保管员等碰头，号称“7人小组会议”，会上，大家都把废物去处、怎么处理记录下来，然后各自签上名字。

    在2013年关于污染环境罪司法解释出台后，施某还特地请了律师来给7人小组开会，“就是想做到规避”，知情者说。

    而这次，如果不是杨家庄的意外，本来这件事还不会曝光。事实上，孙某接手业务后，提出把废物拉到长兴一家电厂焚烧，俞某和其他骨干还去实地考察过，“其实根本没进去就回去了”，知情者说。

    而孙某接到业务后，也没拉到电厂，因为电厂说不能焚烧，他把废物直接拉出去倒了，这次捅娄子的杨家庄倒废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湖州市工业和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湖州市唯一一家具有处置危险废物资质的大型企业，它要负责湖州市范围内所有医药废物、有机溶剂废物、废矿物油、感光材料废物等危险废物和医疗废物的收集、贮存、处置。

    判决书上称：去年2月，孙某从处置中心拉了400多吨废物后，用车子拉到了杨家庄村的废弃船厂、长兴县小浦发电厂附近、开发区赵湾村杨丘线路基、吴兴区八里店镇湖盐公路、双福桥旁等地随意倾倒。

    判决书上称：从2011年到2014年4月期间，废物处置中心将工业废水(属于危险废物)以每吨700元的价格交给李某运至桃源污水处理厂非法处置，共计4361吨。李某获利100多万元。

    判决书上称：2012年到去年案发，顾某从废物处置中心以每吨500元的价格将工业废水(属于危险废物)收购并进行贩卖，共计60余吨,从中违法所得3万多元。

    判决书上称：自2013年1月至案发,凌某等人共计非法处置医疗危险废物1129余吨,违法所得20余万元。

    判决书上称：2011年至2014年4月，废物处置中心法定代表人施某指使、授意或同意其下属经营管理人员，将该中心收集、应由该中心处置的危险废物交由没有相应资质的单位和个人处置，从中牟利，共计非法处置危险废物5950多吨。

    处置中心还有病死动物处理项目，据初步调查，处置中心也涉嫌有将部分病死动物就地掩埋的犯罪行为。

    据行业知情人士说：像固废处置中心因为成本问题，都会这样公开处置一半，私下处理一点。

    事实上，在工业废物和医疗废物处置行业，这不是个案。在今年通报的浙江省2014年十大环保案件中，还有“温州市鹿城区曹长生等人非法处置医疗废物污染环境案”。

    被第一批审判的主要犯罪嫌疑人有14人，其中包括俞某在内，有这家处置中心的7名骨干成员，其中一个工程师还是原来退休的环保系统干部，还有一个原来是在环保系统工作因为职务犯罪被判刑四年，案发时处于假释期间，在这家公司当副总经理。判决书称“原审被告人俞某、章某、傅某非法处置危险废物，后果特别严重”，他们中，最高获刑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