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记者 金梁 陈铖 唐骏垚 朱银燕 报道组 邵滢

2月12日，大年初八，杭州市人力资源市场早早开门，用人单位张贴招贤榜。

编者按：又到招工时！春节假期过后，我省各地人才市场纷纷开门，企业陆续开工，开足马力夺取新春“开门红”。在2019年这个“不确定之年”，我省企业招工有什么新趋势？人才市场招聘有啥新变化？求职者应聘有啥新需求？本报今起推出“春计问招工”系列，首篇关注制造业企业的招工新变化。

传统的布艺生产企业，为何要张贴“英雄榜”面向全国招聘3名高层次人才？生产安全阀的“隐形冠军”企业，用什么法宝留住老员工的心？做环保设备的企业赴外地招工，为啥要带着企业食堂的菜价表、企业报……

近日，本报记者兵分三路奔赴杭州、绍兴、慈溪等地，走进不同行业的三家制造业企业。采访中记者发现，不论是企业用人条件抑或员工薪酬待遇，细微变化中折射出的，正是企业转型升级和经济发展态势。

布艺企业

面向全国寻高人

持续的阴雨天，挡不住杭州企业新年开工的热情。这几天，杭州家纺企业众望布艺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众望布艺”）董事长杨林山正在谋划一件事——面向全国招聘3名懂智能制造的高层次人才。

在一般人印象中，家纺企业招聘的多是各类操作工、检验员、挡车工等一线工人。众望布艺要求的高层次人才有多高？2月14日中午，记者来到余杭区崇贤街道水洪庙1号众望布艺厂区，在午饭间隙见到了杨林山。

“这是为我们新的智能制造工厂提前储备人才！”他告诉记者，该智能制造工厂位于余杭经济技术开发区，已经进行施工设计，预计将于今年6月开工。在杨林山的规划中，这个智能工厂“从下单、采购、外协、生产制造、后处理、检验、包装到入库，全部都是信息化、智能化的”。

而余杭区主管部门对该工厂的定位，则是“国内家纺沙发布智能制造样板工厂”。目前，众望布艺正在跟国内外为家纺行业提供智能制造服务的公司进行沟通与对接。

工厂未建，招人先行。对即将启动的招聘，杨林山给予了很大的期望。“这3个人，不懂家纺没关系，可以来了再学，但一定要有较强的智能制造知识储备或较为丰富的实践经验。工厂建设需要一个周期，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需要熟悉众望布艺，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来与服务公司沟通与对接，最终打造一个为众望布艺个性化定制的智能工厂。”

上马智能制造项目，并非杨林山心血来潮。余杭是闻名全国的装饰布织造基地，“好布出余杭”，仅余杭区家纺产业协会会员企业就有近200家，主要生产窗帘、沙发布艺等，已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产业链。2017年底，该区提出加快培育以家纺服装产业为主体的现代化时尚产业体系，实现传统产业的二次创业和华丽转身，并出台政策鼓励家纺服装企业实施智能制造项目。

创立于1994年的众望布艺，则是余杭家纺行业的佼佼者。“如何才能在竞争中屹立不倒？”这是在家纺行业打拼20多年的杨林山经常自问的一个问题，而他也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一方面在设计和新材料上做文章；另一方面在生产环节做文章，建设智能制造工厂就是最新一招。

“现在，熟练的、有技术的一线工人很难招。但智能制造已成为制造业的一个大趋势，能够提升生产效率、提高产品品质。”杨林山说，更高的生产效率和产品品质，在市场中就意味着更高的竞争力。众望布艺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在美国，一位熟练的挡车工可以同时操作20台织机，而国内条件较好工厂的熟练挡车工，只能同时操作4台。“差在哪儿？差就差在信息化、智能化程度上。”

走出杨林山办公室，记者在众望布艺的厂区内转了几圈。几栋厂房内的生产线已经开动，“嘎达嘎达”的机器声不间断地从各个厂房内传出来。在大门口，立着一块招聘广告板，上面罗列着“复合机操作工、定型机操作工、打卷工”等22个岗位的招聘需求，人数、工作时间、薪资、岗位要求等信息一目了然。

眼见的是传统的生产方式和招聘需求，追求的则是智能制造和高层次人才。在新旧动能转换时期，这不是一种割裂，恰是一种融合、一种期盼。

家电企业

带着道具去招工

2月14日，杭州萧山机场。一下飞机，杨秀利做了个深呼吸，一丝凉意侵入体内，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她拍了拍包内厚厚的一叠招工报名表，脸上难掩内心喜悦。

2月11日，作为卧龙集团家电事业部春节招聘队伍中的一员，杨秀利被派往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招工。“他们愿意去东部城市打工吗？”“开出什么条件才能吸引他们来上班”……一路上，杨秀利一直在为招工这件事犯愁。

每年春节前后，一直是家用电机的生产旺季，但“用工荒”让卧龙集团感到巨大压力。“去年春节后的员工到岗率并不是很好，有订单却没有足够的工人，企业上下无比焦虑。”杨秀利说，今年春节前，公司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启动方案应对“用工荒”，除了想方设法留住老员工外，更加大新员工的招募工作力度。

2月12日，由上虞区人社局组织的2019年“春风行动”现场招聘会在小金县会师广场举行。在卧龙集团的招工展位前，杨秀利贴出了大量待招岗位，大多是一些车间辅助工、质检工等工种。“对于制造业企业来说，生产线工人流动性最大，缺口最为明显，而工艺特点复杂、培养周期较长的工种反而流失不多。”杨秀利解释说。

这一天，杨秀利带来了三件道具：2018年12月份某车间工资明细、企业食堂的菜价表以及一份企业报。如今，很多企业的招工广告都大同小异，让应聘者看着发晕，反而不知该如何选择。而这三件道具却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车间工资明细可以清清楚楚地展示实际拿到手的薪资，比广告上的月薪几千、计件多少，显得更为真诚；食堂的菜价表体现的则是福利，折射出员工在企业的生活条件；企业报是企业文化的一种载体，给人的感觉不再是冷冰冰的工厂，而更像是一个大家庭。

“因为现在求职群体发生结构性变化，如年龄、各方面需求等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转变，所以企业招工不能一味用薪资来留人，更应该注重人文关怀，从改善员工的生活环境，重视员工的成长空间，无论开始从事何种岗位，每个人都希望拥有良好的职业规划。”杨秀利说。

在上虞本地，卧龙集团BLDC制造分厂厂长范孟也承担起了招人、留人的重任。

“喂，老刘啊，这个年过得怎样？那啥时候回来上班啊？”2月13日，记者见到范孟时，他正挨个给员工打电话。

从大年三十起，范孟就开始给外地员工拜年。春节期间，范孟已经打了不下数百个拜年电话。打这些电话，范孟内心也打着小算盘。“一方面是关心，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听下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范孟说，分厂的一个班组长请假回老家河南过年，直到初六还没回来，可把他急坏了，一连打了好几次电话，对方这才松口。

“如今企业开出的薪资都差不多，该有的福利都有，我们凭什么留住人、招到人，我觉得企业的关心、关爱特别重要。”范孟举例说，今年有一部分员工留在公司过年，公司领导带着慰问品去宿舍看望。初三至初五在岗的，不仅有慰问品，还有抽奖活动，每个人都能拿到奖品，这些举措留住了不少老员工。

在杨秀利、范孟等人的努力下，卧龙集团春节后员工到岗率不断提升：从正月初七的88%，到正月初八的90%，正月初九的93%……卧龙集团人力资源部总监李迎刚每天看着这组上扬的数字感到心里踏实多了。

“今年的到岗率明显比往年要好得多，下属各经营单位整体订单处于饱和状态，春节后应该能应付得过来。”李迎刚说，今年应对方案中特别加强人文关怀，从年终激励奖金的发放到返乡车票等各类补助，从留守员工的春节慰问到外乡员工的电话拜年，企业的劳动管理方式不再粗放，显得更有人情味了。

科技企业

留住精英老员工

相比其他挖空心思招工的传统企业，位于慈溪的浙江超超安全阀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超超公司）却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在老员工身上。

“为了方便我小孩上幼儿园，老板去年把自家闲置的老房子以很低的价格租给了我，我们一家三口年初七就回到慈溪了。”1992年出生的超超公司数控车间负责人段爱亮来自江西九江，虽说“没出十五都是年”，但他所在的车间每台车床都有人在操作，这里已经开工多日了。

“我们虽然员工总数不多，但是来自7个不同省份，到了年初九的时候，员工回来了八九成，2月16日，基本上所有员工都已经回来上班了。”对于新年是否会出现用工缺口，公司董事长丁小根并不担心。

据了解，超超公司是一家安全阀制造商，刚入行时，中国的安全阀还完全依赖进口，就连国标也是参照国外标准。“我们坚持做实、做专、做精。”短短几十年间，他们精益求精，一步步筑起口碑：不仅参与制订了国家安全阀标准，产品工艺具备了欧美国家的领先特性，而且性价比均优于其他国家的同类产品。2005年10月，“超超”获得特种设备制造安全许可证，成为当时国内第一家获得该认证的微小型安全阀生产厂家。

这个成绩的取得，离不开公司老员工的贡献。“一些大工厂为了提高效率，把生产流程分得很细，具体到某个环节的操作都比较简单，可能员工只要培训几个小时就能上岗。我们企业规模虽然不大，但生产的产品规格很多，又属于特种设备，需要一段时间熟悉才能上手。操作熟练的老员工对于我们来说是十分宝贵的。” 丁小根说。为了留住熟练工，丁小根除了给老员工每年5%到10%加薪之外，还在生活上予以帮助，让他们安心在慈溪工作生活：为单身员工提供宿舍，为有家庭的员工提供租房的帮助，甚至帮助员工家属在慈溪找工作……

从2016年进厂到现在，段爱亮的月工资从5000多元涨到了7000多元，老婆在附近的工厂打工，女儿也在当地上幼儿园。外出务工8年多，他曾辗转杭州、宁波、慈溪多个工厂，但在超超公司待得最久，今年已是第4个年头。

近几年，超超公司引进了全自动设备来替代过去的半自动装备。将打空、内齿等工艺归纳到一个设备进行，将需要数人操作的工艺减少到1个人操作。自动化技改持续进行，让超超公司的员工由2008年的146人减少到现在的70人，进一步降低了企业制造成本，提升了企业市场竞争力。“智能化改造替代掉的是比较简单的环节，而留下来的员工都是精英。” 产品走出国门，超超公司越来越认识到研发创新的重要性。现在，公司每年投入产值的2.5%作为研发经费，组建起了研发团队。

“除了两位聘请来的顾问之外，我们研发团队的主力，都是从一线员工中提拔培养的。别看他们学历不高，但是近几年他们与台湾一家企业合作，已经开发了两代安全阀自动压力检测机，大大提升了我们厂的产品检测效率。” 丁小根说。据统计，40余年来，超超公司已持续开发了1200多种安全阀品种，获得近百项国家专利，安全阀销售量达到近亿个，但至今仍保持“零投诉、零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