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杭州菜与北方风味的“杂交”,加上雷峰塔下的湖光山色,杭州人对美食的理解,以及江南地区从庶民阶层到知识阶层,对杭州这座城市的预期与要求,定义了南宋以后的杭帮菜。
(西湖醋鱼)
东京的生涩被西湖水泡软
在张浚请皇上吃饭的菜单里仍然可以看到不少北方美食,比如花饮鹌子、奶房签、猪肚假江瑶、羊舌签、五珍脍、炒白腰子、虾鱼汤齑、二色蟹儿羹、水母脍、七宝脍、脯腊鸡、油饱儿、炙焦、片羊头、入糙鸡、三脆羹、肚羹、蜜煎三十碟等,但也见到了南蛮风味的蛛丝马迹,或者说杭州土菜的上位。
当然,食材与口味,肯定会影响到外来风味的本土化进程,而杭州作为旅游城市,已经有不少文人墨客将闲情逸致影响到城市气质,那么这个过程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今天我们假如对杭州菜稍作研究,便会发现有些菜肴从外省一路南下的草蛇灰线。
比如西湖醋鱼,不就是黄河鲤鱼的变体吗?叫化童鸡,这不是常熟王四酒家的看家菜吗?荷叶粉蒸肉,有田田荷叶处大抵会有此菜,四川、江西、湖南、重庆都有,荷香与肉香则一样的古雅馥郁。
(装紫砂壶里的东坡肉,这是我在杭帮菜博物馆旁边的钱塘人家吃的)
东坡肉,传说是苏东坡在杭州当太守时发明的,其实谁都知道,这位老兄对红烧肉的定型是在黄州(湖北黄冈)。今天不仅杭州有东坡肉,在四川、徐州等地都有东坡肉,而且都说自己是东坡肉的“首发地”,但要说味道及入口即化的效果,当然还是杭州厨师拿捏得最到位。葱包桧儿,我认为就是煎饼卷大葱的迷你版。炸响铃,与北京菜里的咯吱盒简直如出一辙!
再说到清汤鱼圆,我也要举手发言,我妈妈做得最好,我妈妈是绍兴人,她这一手艺是从娘家带到上海来的。
清汤鱼圆看似素面朝天,其实制作起来颇费工夫,以前我家是常做的,妈妈一早去菜场拎一条三斤以上的花鲢鱼,剥皮去骨剔肉,在木砧板上剁成鱼泥(一定要木砧板,木纹可以夹住肉眼难以看清的小鱼刺),叫我用一把毛竹筷子使劲地顺时针方向搅拌。妈妈每过一段时间来加半碗水,对我勉励几句。大约是一斤鱼肉加一斤水,一直要拌到筷子插进鱼肉里能站起来不倒,才算大功告成——粒粒皆辛苦啊。
然后轮到妈妈下料了,唯有盐、料酒和味精三样,不必加淀粉和蛋清。坐锅烧水,她老人家一边从虎口挤出着鱼圆,一边用汤匙一刮,投入正翻着虾眼的沸水,等鱼圆浮起马上捞起。鱼圆捞尽后,再往锅内投入豆苗略氽一下,再投入适量的鱼圆加热,淋上几滴油就可上桌了。
(龙井虾仁)
这样一碗鱼清汤圆,白是白,绿是绿,汤色清澈,鱼圆滑嫩,入口就化,口味鲜美。妈妈去世后,这手艺就传到我手里了,有一年我设家宴招待法国米其林出版社的两位法国朋友,就亲手做了这道清汤鱼圆,吃得他们连翘大拇指。
那么宋嫂鱼羹,铁板钉钉的杭州菜啊,难道……稍安勿躁,听我插一段好吗?
话说有一日春光正好,高宗带着近臣坐画舫游宴于西湖,突然一叶扁舟乖风飞来,船头立一妇人,曼声叫卖鱼羹。高宗一听是豫中口音,思乡之情油然而生,遂差人买来一尝。嗬嗬,东京老味道啊!忙把妇人叫上船来亲切问候,这才知道那位半老徐娘是随他一起逃难南下的宋嫂。高宗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吃到宋嫂鱼羹,大发“不知今夕何夕”之叹。
这位宋嫂只知其姓,不知其名,但不影响她成为中国烹饪界的“鱼羹教母”,宋嫂鱼羹也理所当然成了杭州菜的招牌。
(宋嫂鱼羹)
好,就这样,古代杭州菜与北方风味的“杂交”,加上雷峰塔下的湖光山色,杭州人对美食的理解,以及江南地区从庶民阶层到知识阶层,对杭州这座城市的预期与要求,定义了南宋以后的杭帮菜。为了进一步搞清这个问题,我建议有兴趣者可以去杭州参观一下杭帮菜博物馆。
(虾子春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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