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日子带给我们最终的礼物
李郁葱(诗人,媒体从业人)
2016年的开始,对于我个人来说,友人舒丹丹花十年工夫翻译的拉金诗集《高窗》出版无疑是个大事件,急急忙忙在亚马逊下单买了一本。我对于此书的期待有两个原因,一是对丹丹翻译的信任,二是对拉金诗歌多年来的不曾减退的阅读兴趣。
菲力普·拉金是英国二战后的诗人,同时也可冠以小说家和爵士乐评论家等称谓。拉金巨大的声誉基于很少的一批作品,也就是这本翻译成中文后不到300页的《高窗》。他的作品量极其稀少,生前仅仅出了四本薄薄的诗集。他的诗歌,几乎都在探讨现代人的困惑,和另一个大师艾略特不同的是,拉金的困惑是基于日常生活的,他没有多少宗教情怀,甚至有时候会反道德,但这些经验总能引起我们的共鸣。
拉金更多的像是一个存在主义者,有一些行为也有类似之处,比如他婉拒1984年英国桂冠诗人的任命,这和当年萨特拒绝诺贝尔文学奖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中文世界,最早能够读到拉金的诗作应该是《日子》等一批相对具有抒情意味的诗作:“日子干什么的?/日子是我们的住处,/它来了,叫醒我们,/一次又一次。/日子是快活的地方。/除了日子,我们还有哪里能住?//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来了教士和医生,/穿着他们的长大衣,/在田野上奔跑着。”
在此后可以看到的拉金诗作中,对日常口语、俚语、粗话的运用让人大开眼界,但其粗话在字与字之间,往往能够有奇妙的和谐,这远远高于喧嚣一时的“下半身写作”。正是在这种诗歌的力量里,“清楚伤心地表达了一个抛弃了最后一丝宗教信仰的世界精神上的荒凉,而以前宗教一直都给予人们人生的意义与希望。”(普雷斯语)
在拉金的诗作中,如果我们认真去读、去听,最为光彩熠熠的是他写晚年的诗作,那种失败感与悔恨,那种受挫的人生与变质的欲望,那种对年轻身体的羡慕和渴望,这让他的诗句在时间的流逝中别具一格,但并不是挽留或叹息,而是虚无深情的一瞥。
生活中的拉金是一个小镇的图书馆员,枯燥的生活或许成就了他的写作,作为诗人,他的开创性在于:一个诗人可以用他所处社会的语言来描写他身边的生活。一个人自己的生活,在常常是不经意的发现中,可以变成诗,而且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这种经验与读者分享。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一直有评论家把拉金归于英国的运动派诗人,但实际上并不一致,拉金的声域更加宽泛,拉金最好的诗扎根于实际经验,往往有地点、环境、人物与事件,比如像《降灵节婚礼》等,从而使诗人观察场景时的思绪带有一种真实感。而拉金的语言浅显易懂,即使表达的是矛盾复杂的感想也不难理解。在拉金看来,诗人应该向读者靠拢,相信读者,应该将困扰人的许多问题具体化,而不只是由学者用抽象的标签来讨论。
但也许正如拉金所写过的:“正如我们的生活,抵达我们所能创造的/最好的自己,并把它奉为真理/我们的确总是通过桥梁而生活。”
诗或许是这样的桥梁,而舒丹丹的翻译是其中的一段,在桥的这边,是我们,在桥的那一边,会有日子带给我们人生的经验和失落,但最终,它们都成为礼物。
《高窗: 菲利普·拉金诗集》
(英) 菲利普·拉金/著
舒丹丹/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1月
“在中文世界,最早能够读到拉金的诗作应该是《日子》等一批相对具有抒情意味的诗作:
日子干什么的?/日子是我们的住处,/它来了,叫醒我们,/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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