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内加大创新 对外积极布局

浙江日报 记者 夏丹 李华

三伏已过，酷暑渐消。但对中国汽车行业来说，在2019年的盛夏却感受到一丝丝寒意。据中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最新公布的数据，7月份全国狭义乘用车零售数量同比下降5.0％，环比下降15.9％。中国汽车产业延续了20多年的高速增长，在去年下半年突然逆转，今年以来更是持续下滑，让身处其间的企业备感煎熬。

在全球汽车制造业版图中，浙江是重要一环。这里既有中国民族汽车品牌吉利汽车，更有面广量大的汽车零配件企业，为全球汽车品牌源源不断供应优质零配件。面对当前的行业逆境，浙江企业日子怎么样？困境中它们如何谋求发展？跻身浙江支柱产业的汽车产业，能顺利走出逆境吗？

日子好过吗？

下半年比上半年好

“前几天刚去美国总部汇报了接下来的五年规划，特别是2020年的规划。我们预计明年销售额比今年全年略为增长，但达不到原先的预期值。”博格华纳汽车零部件（宁波）有限公司摩斯系统亚洲区副总裁兼总经理王蓓坦承。

在王蓓的记忆中，公司自2006年落户宁波市鄞州区潘火街道以来，销售额年年上扬。直到去年上半年，依然保持着强劲的增长。但去年7月份以后，形势突然变得差起来。“公司每个月都会做全年销售额预测，到去年7月份一直都是超过20亿元，7月份以后逐月下调，去年最终完成额不到20亿元。”

恰恰在此时，她从公司总经理升任亚洲区副总裁。可是，在整个行业下行的大背景下，想要突围并不容易。“今年年初公司对全年的测算是18.6亿元，目前已经下调到了16.1亿元。”她告诉记者。

与王蓓所在公司境遇相似的浙江企业不在少数。“根据公司流程，2019年的预算在2018年10月份就做好了，当时在做预算时就在原客户预测订单的基础上做了6折左右的保守估计，结果跟目前的情况差不多。”宁波圣龙（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黄红亮委婉表述当前的下滑态势。

与汽车零部件企业一样，浙江整车企业同样面临下滑。8月21日，吉利汽车在港交所披露业绩半年报。2019年上半年，吉利汽车实现营业收入475.6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11％；净利润40.1亿元，同比下滑40％，结束了过往4年净利连续高涨的态势。半年报还显示，截至6月30日，吉利汽车销量同比下跌15％。其中，中国市场的总销量减少19％。

同期，省内的东风裕隆、长安福特、众泰汽车和上海大众等整车销量也出现不同程度下降。

曾几何时，拉动浙江工业一路高歌的汽车产业，如今成为浙江一些地市工业增速放缓的重要因素。数据显示，2016年至2018年，汽车制造业是浙江工业增长的重要拉动力量，分别拉动规上工业增速1.2个、1.1个和0.7个百分点。今年上半年，汽车制造业规上增加值同比下降5.1％，拖累规上工业增加值增速0.4个百分点。而受汽车行业下滑影响，台州、杭州、宁波等工业大市增长出现较快回落。

好在，“黎明前的天空往往是最黑的”，熬过了下行压力巨大的上半年，部分企业已开始感受回暖之意。“7月份当月实际销售额比原来预测多了3000万元，8月份也多了1000多万元。最近车间又恢复到满负荷生产，我预测今年下半年要比上半年好。”王蓓告诉记者。

“今年下半年情况会有所好转，公司7月份的数据就比上半年平均数高出10％。”黄红亮也表示。

在半年报发布会上，吉利汽车高层传递出不少积极信号，“目前国五库存已经处理完了，国五升国六的挑战已经没有，而产能的投入也已经完成”“2019年上半年吉利汽车市场占有率从2018年同期6.28％增长到6.52％。”吉利集团副主席及执行董事李东辉表示，“综合来看，2019年下半年将是吉利新的盈利期。”

压力如何看？优胜劣汰行业整合

“当前的下滑既是产能过剩带来的周期性波动，又有外部环境等多种因素叠加的影响。”黄红亮认为。

纵观全年，浙江汽车产业仍面临严峻考验。单单中美贸易摩擦带来的负面影响就不小，今年5月10日起美国加征关税，汽车零部件产品几乎全部被列入征税范围。

省工业和信息化研究院院长兰建平进一步分析，从需求侧看，中国汽车市场已经连续高增长20多年，市场需求边际效益递减，转入稳定增长期，以家庭首购车辆为主转向首购与换购并重。从供给侧看，浙产中档及以下汽车产品竞争力明显下降。他举例说，省内某合资品牌整车因所产车型不对路，市场大幅下滑。此外，“国五”“国六”切换也带来负面影响。根据省汽车行业协会的数据，浙江至少有15万辆以上的“国5”标准汽车受到“国6”排放标准实施冲击。

日子再难，也要向前。经过改革开放后40多年的发展，浙江的汽车零配件产业从零起步到如今广泛参与全球汽车产业竞争，已成为全球汽车产业链条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作为浙江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工业门类，在当前全球中高端甚至顶级汽车品牌中，都不乏浙江汽车零配件企业的身影，先后涌现出了万向、亚太、均胜电子等行业龙头企业。

也正因为产品竞争力强、国际化程度高、市场竞争充分，不少浙企在面临行业下滑时更多几分理性，也更显淡定。

“换个角度思考，当前的下滑未必是件坏事。”黄红亮说，它倒逼浙江汽车企业从过去单纯依靠规模扩张等粗放式发展，转向修炼内功、降低成本、突出核心竞争力，更加聚焦主业。比如“圣龙”已将公司重心聚焦到有核心竞争力的动力系统总成制造上。公司将真空泵和机油泵整合到一起的一项轻量化技术，为全球独家，受到捷豹路虎等高端汽车品牌的青睐。

熟知宁波市场的黄红亮还举例说，宁波市汽车及零部件企业产值2400亿元左右，其中2／3产值来自零部件企业。全市4000多家汽车零部件企业，规模在5000万元以下的占了很大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产生优胜劣汰，对核心竞争力明确、基础好、内功扎实的企业反倒是个机会。从长远来看是对汽车产业的一次升华。”他认为。

“对‘护城河足够宽’的企业来说，这反倒是机遇。”均胜电子财务总监李俊彧也深表认同。她介绍，上半年均胜电子实现逆势增长，在全球范围内共实现营业收入308.27亿元，同比增加36.2％，实现扣非归母净利润5.72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5.51％。均胜电子的底气，就是自身不断巩固的领先地位和汽车“新四化”进程中的创新优势。

行业加速整合，已成为共识。省汽车行业协会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省内汽车产业出现明显的两极分化，掌握核心技术的大企业表现为强者恒强；中小企业受影响较大，出现整合淘汰加速趋势。这一点也反映在区域格局中，在温台地区，中小汽车零配件企业更多，受影响较大；杭甬地区，汽车零配件企业规模大，资源整合能力强，相应的抗风险能力也强。

困境怎么破？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风起时，有人筑高墙，有人造风车，区别就在于是否有眼光和胸襟。

眼下，宁波前湾新区，投资145亿元的吉利PMA年产30万辆纯电车项目施工现场一片忙碌，工人们加班加点紧张作业，冲压、焊装、标准车间钢结构吊装基本完成。“项目预计11月底完成全部厂房建设，12月开始安装设备，2020年下半年竣工试生产。”该项目负责人介绍说，项目投产后将进一步丰富吉利汽车产品线。

今年即将举办的法兰克福车展上，均胜电子将展出新一代智能座舱，这是公司全新技术的集大成者，“越是困难的时刻，越要坚持技术创新，用创新保持领先。”均胜电子副董事长朱雪松介绍，成熟的新能源汽车充放电一体化解决方案是均胜电子今年的高光项目之一，上半年已获得131亿元订单。

“对内加大投入，尤其是创新投入，提升内部管理水平，对外积极布局，是当下浙江汽车企业应对危机的主要途径。”省汽车行业协会相关负责人表示。

在圣龙集团内，有一个特殊的组织——7人专家委员会。这7人全部是国内汽车行业的权威，有的在国际上颇具影响力，他们为公司制定5年滚动战略提供行业指导。正是由于专家委员会的准确分析，让公司对当前的行业下滑有了充足预期，也早做了准备。

立足汽车发动机总成，圣龙集团还有了新的目标，目前公司拟进入小型航空发动机领域（小推力重油活塞发动机）。它与汽车发动机有相通相似的地方，比如产业加工基础、研发基础，而圣龙集团在此领域积累了丰厚的制造经验。“它就像20多年前的中国汽车市场一样，目前还是一片空白。”黄红亮兴奋地表示。

“东边不亮西边亮”，浙江汽车企业深谙个中道理。圣龙集团从汽车领域走向通用航空领域如此，均胜电子的全球化布局亦如此。今年6月，均胜电子与印度本土汽车零部件领先企业联合成立合资企业。合并后，合资企业在印度拥有4个制造工厂。其实早在2016年，均胜电子已通过海外并购和整合，成为当地汽车安全系统的重要供应商。“当前，均胜在全球20多个主要国家设有制造、销售点，全球化布局有利于将风险有效降低。”李俊彧表示。

记者采访中发现，产品用于商用车的华纳圣龙（宁波）有限公司，成为为数不多在逆境中业绩上涨的汽车零配件企业，得益于差别化竞争。公司负责人克里斯·兰卡介绍，正是因为契合了客户对高效低排放产品的需求，公司今年上半年销售增长率超过去年的销售增长率。“多年经验告诉我，身处逆境关键要控制好你能控制的事，比如控制公司专注做自己擅长的领域、内部成本管控、持续不断关注客户对产品的反馈并迅速采取行动等。”克里斯说。

在困境中浙江汽车企业“造风车”者大有人在。这应该就是浙江汽车产业走出逆境的最大底气。仅今年1月至7月，浙江汽车制造新产品产值率高达58.6％，仅次于通信电子行业，高出全省平均水平22.7个百分点。

“总的来说，近期调研中企业普遍对中国汽车产业有信心，认为埋下头做好自己的事，困难是暂时的，办法一定比困难多。这一点也让我们备受鼓舞。”省汽车行业协会相关负责人表示。

汽车产业是国民经济的发动机。纵观世界经济大国，大多是汽车工业大国，德国汽车产值在制造业中的比重高达20％，我国汽车制造业对规上工业主营业务收入增长的贡献率业超过了20％，位列工业各行业首位。以此为参照，浙江汽车产业仍有足够大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