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霜的早晨，我路过学校南面东侧，飘来了一阵幽香。

是蜡梅开了，芬芳不期而至。

只开了几朵，大多数花苞仍如一粒粒黄豆点缀着枯枝。东侧的蜡梅树已有花苞，西侧的那三株一个花骨朵都没有。喜阳的蜡梅告诉我们，同在南面，东西相距几十米，看起来光照时间相差不多，可若日积月累，花期也分出了前后。

蜡梅树干精瘦、树冠狭小、花色素雅。在杭州赏梅，灵峰、孤山、超山都有蜡梅开，花港观鱼的蒋庄揜水园、北山街的新新饭店等处也有它的身影。最古老的蜡梅应是杭州龙井胡公庙旁的两株宋代蜡梅，已有800多年的历史。在杭州市100年以上的古树及名木统计中，被列入“浙江省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的蜡梅仅有10株，数量远不及樟树、枫香、银杏、苦槠、珊瑚朴等植物。

关于蜡梅，苏轼写道：“天工点酥作梅花，此有蜡梅禅老家。蜜蜂采花作黄蜡，取蜡为花亦其物”；黄庭坚咏叹道：“京洛间有一种花，香气似梅，花亦五出，而不能晶明，类女工捻蜡所成，京洛人因谓蜡梅”；李时珍也曾这样描述道：“此物本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均指蜡梅如“蜡”。

《杭州植物志》有载，“蜡梅有黄色、黄白色，有时有紫红色条纹”。我们常见的是黄色蜡梅，开放时，远远望去，一粒粒花苞似星星点点装饰在细瘦的树干上。

蜡梅是梅花吗？非也。蜡梅是蜡梅科蜡梅属植物，是一种落叶灌木，梅花是蔷薇科杏属植物，是一种落叶乔木。两者不沾亲也不带故。

我出生于11月，那年的浙西山区已经下雪。取名时，父亲想让我沾点岁寒三友的品质，舍弃了偏男性化的松和竹，把适合女孩子的“梅”字给了我。蜡梅开花先于梅花，梅花一月才开，是“春天开始的花”。父亲说，我名字中的梅是蜡梅的“梅”，是冬天最后一朵花。

闻到蜡梅香，会情不自禁地往蜡梅的方向寻去。一千个鼻子有一千种蜡梅香，宋代有两个诗人的鼻子是比较一致的。虞俦曰：“龙麝浓薰总不宜，幽香细细忽闻……却疑不是人间物，三嗅殷勤与赋诗”；曾几曰：“洗心无一尘，坐绝香细细。乃知成风斤，要斲郢人鼻”。两个诗人用“香细细”形容蜡梅馥郁香气，“三嗅殷勤”“斲人鼻”，真是既贴切又夸张。

女儿4岁时，见到蜡梅开放，她感叹道：“蜡梅香真是天才香啊。”我问她，“为什么说天才香？”女儿回答：“妈妈说过天才就是很厉害，蜡梅的香是很厉害的香，天才香。”

蜡梅的“香细细”是抽象的，它看不到、摸不着，无法捕捉，无法储藏。但蜡梅香又是具体的，它生发、壮大、扩散。若范成大遇上，他也许会忍不住伸手去折——“全树折来应不惜，君家真色自生香”。

“小寒”刚过，马上迎来“三九天”，在一年中最冷的天气里，在他花、他树占尽春、夏、秋、冬的风头后，用“细细香”装点的冬天，只等一场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