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了一冬天的池塘,一夜间水漫到了埠头。 春风里,春水伴着红桃花白梨花的花瓣,穿过房子的落水渠又经过一段涵洞,带着丝丝花香灌进池塘。早熟的代代花香气浸漫着池塘的四周,一群绒毛未褪的小鸭子游弋水面上,水面荡起的褶皱将花瓣打散开来,甚是好看。 春天的池塘最清瘦,差不多整个上半年,芒种之前,人们天天路过池塘,却少有工夫停下来,看一眼。 清明前后,来来往往的茶农,路过池塘,采茶用的丁字秧凳插在埠头的石头上,端坐在上面,将沾满黄泥的雨靴在水里来往晃荡几下,泥地笋一样的雨靴又变得光亮如漆。 春天忙过,池塘边真正热闹起来,是在农历的七八月,或提着木凳,或背着竹椅,或夹着马扎,也有拿一张报纸,铺在平整干净、杂草相对较少的地方,先来先得,那些早早地吃了晚饭的村民三三两两地坐在池塘的水坝上。聚在一起的时候,谁家的稻谷长得好,谁家的蔬菜招虫少,谁家的水果不掉果,这些田野里自然长着,一目了然的农作物,男人们总要拿出来讨论一番,也总想学点经验。 五六个光屁股的孩子,站在埠头的石阶上嘻嘻哈哈,母亲舀一勺水浇在他们身上,泛黄的毛巾擦个不停。女人们总是比较着自己的孩子今天帮忙干了多少家务,抑或高兴地听别的女人夸自己的孩子又长个了,没人谈起读书的事情。调皮的小男孩用瓦片在打水漂,差不多20来漂就从池塘的这头打到那头。 月光下,蚊子不少,一种带着艾草味的野干草点燃后,将明火扑灭,阴燃着熏出的烟,将蚊子驱赶得一干二净。爱唱歌的青蛙,叫个不停。要有风,蒲扇都省了。有拿着竹竿钓鱼的,将萤火虫装在麦秆里当作浮漂,闷热天里即将大雨倾盆之前,钓起的土鲫鱼最多。 在秋高气爽的农忙之余,池塘的埠头成了女人们的天地,大清早早饭已烧好,男人还没从地里回来,孩子还没起床。女人们端着一脸盆一脸盆的脏衣服来洗,木棒槌敲击声从池塘的另一头反射回来。化开的肥皂水,并没有把池水弄脏。水还是那样的清,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爱美的女人顺手理了理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腊月清塘抓鱼,则是男人们和孩子们的天下,水阀一升,那独一无二的漩涡可以转上一整天,傍晚时分才见塘底。鲫鱼、胖头鱼、青鱼……仓皇地在那浑黄的泥水里东蹿西跳,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逐着,手中的竹篓时不时能捞起几条鱼来。河蚌、泥鳅往往会成为餐桌上的另一道美食。 池塘宛如一面镜子,里面全是生活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