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粱录》曾载,杭州除夕“士庶家不论大小,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周密《武林旧事》中亦描写到,杭州“朝天门外竞售锦装新历、诸般大小神、桃符、钟馗。”其不论士庶,千家万户皆置门神的盛况可见一斑。
门神从何而来?门神画又缘何而起?是什么时候开始兴起张贴门神画的呢?一些百姓日用而不自知的民俗,浸润了文化的基因密码。 神性褪去 人性展露 门神,顾名思义,即守卫门户之神灵。在我国,门神画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它从桃符之类的辟邪之物逐渐演变形成,先秦时期便已出现,延绵不衰,秦汉时期渐成民俗,两晋南北朝时日臻成熟,历经隋唐五代的不断发展丰富,于两宋时期繁盛一时,直至明清两代越发鼎盛兴旺。 那么门神又是谁呢?最初的门神是刻在桃木上的符号,是抽象概念的“神”,还未出现固定的人格神。先秦时期,人们流行在大门口悬挂刻有符咒的桃木来驱邪避凶,后来便渐渐发展为“斩桃为人饰门”,即把桃木雕刻成门神的偶像,门神的形象也越来越具象化。 到了汉代有了神荼、郁垒等被人传诵的具体神名。在出土的汉代墓葬之中,经常可以见到豹头环眼、身姿若踞的两位神将的石板雕画分别守卫在门户的左右两侧。 据《山海经》载:“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御凶”二字点出了门神最核心的功能。相传神荼面色赤红,穿朱衣,持长剑,驾青龙;郁垒白脸,穿绿衣,持大斧,驾白虎,这兄弟二人勇猛异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世门神的形象不再仅限于神荼、郁垒,出现了成庆、钟馗,以及秦琼、尉迟敬德、伍子胥、关羽、赵云、马超等勇猛将士和带有佛教色彩的药叉、金刚力士。随着门神的队伍壮大,人间的武将开始出现在神仙谱中,这是一个神灵逐渐被世俗化的过程,神性渐渐褪去,而人性逐渐展露。门神的功能亦随之得到扩大发展,除了威慑鬼怪、驱挡邪祟,开始转向祈福和祝愿。 武将门神守院门 文官门神守内门 两宋时期是门神迅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宋代印刷术的成熟让门神画走进了寻常百姓家,画像内容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贴近生活。这同当时手工业、商业不断发展,以及城市繁荣、市民文化的崛起息息相关。 宋代门神的功能开始不断增多,出现了加官进爵、五子登科、状元及第、天官赐福、麒麟送子、延年益寿等美好愿景。 南宋画家李嵩的《岁朝图》中,有个有趣的细节,岁朝,画中的院门上贴了一对手持武器的将军门神,而在内堂门上则贴了一对身穿朝服的文官门神。可见,在宋代,门神除了勇猛的武士形象,也出现了蟒袍玉带的文人形象,门神的职能进一步细分。这种武将门神守院门、文官门神守内门的格局甚至流传到了今日,在现存的一些古建筑民居中,我们依然还可以看到类似《岁朝图》中的布置。 两宋时期的科举制度亦随之越发完备,遂令天下父母心,唯重子孙读诗文。社会上普遍笃信科举入仕途,寒门子弟和市井百姓也渴望着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跨越、光耀门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种“文人士大夫地位尊贵”的意识根植于人们心中,世人对文人的精神世界更是向往。 宋代文人门神的形象有包拯、魏征、萧何等,这个时候,人们对待门神的态度已经转向重俗而轻祀。门神上附会的人物更是变得五花八门,只要是受人尊崇的英雄好汉,或是声名远播的忠臣名士,都可以被请来做门神,样子也变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再不是过去那副凶狠夜叉的模样。 文人门神一般都穿着宋代宰相的官服,长得慈眉善目、富贵端庄,他们大多手持笏板,衣袂若仙,风度儒雅,有时还会画两个善财童子,增添喜庆。在一些门神画像中,甚至连门神界的最流行的秦琼和尉迟敬德也都脱下金甲换蟒袍,手中的剑戟变成了金元宝。 所有的民俗都是一面镜子,我们拂拭镜面,总能依稀窥探到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浮沉,人生代代无穷已,细细品读任何风俗的细节,便能了解到其文化的成因。南宋戏文《张协状元》有一段唱词:“眼半闭,眼半睁,笑看人间出出戏,莫再作媒人。”想必,后世那些笑脸迎人的门神亦是这般想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