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鸟物语 | 余毛毛（安徽人，散文作家）

如果将鸟儿简单地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大中型鸟，一类是小鸟和微小型鸟——那么前者的王者是鹰，而后者中的王者我认为是伯劳。在我的手机相册中，我拍到最多的小鸟就是伯劳，一是它多，一不留神就能见到它的身影；二是它根本不怕你，你就是端着相机站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它都不在乎你，它绝对不会像别的小鸟那样慌里慌张地跑掉。

我拍到的基本上都是棕背伯劳：它身体圆胖，却有着如同喜鹊一样长长的有力的尾巴；它的脖子很短，头似乎总是往身体里缩，一副阴鸷的模样，散发着一种让人恐慌的气息；它的嘴是黑色的，短而有力，前带弯钩，有一种金属的光泽；它的眼睛周围覆盖有黑色斑纹，就像戴着个大墨镜；它的头是银灰色的，就像武士的头盔；身披一件棕色的大衣，不系扣子，露出腹胸部柔白的内衣。它的脚非常有力，喜欢站立在树梢上，爪子似乎能抠进木头里，威风凛凛的，像一个矮胖的大将军。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屠夫鸟，除了以甲虫和蝗虫为食外，它还猎杀别的小鸟。网上有它猎杀其他小鸟的小视频，但我不愿看，听说是将捉到的小鸟钉在尖刺上，然后一条条地扯着吃。但我拍到过它从树枝上发动进攻那一瞬间的样子，面目狰狞，整个身体鼓胀起来，就像一个皮球，那样子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与鹰类的大猛禽孤峭、清冷、单调的叫声不同，它还是一个好歌手，它能唱出繁复而美妙的歌声，王世襄这样说它的叫声：“胡伯喇就是伯劳，清脆的关关声中，间以柔婉的呢喃，但比燕子的呢喃嘹亮而多起伏，真是百啭不穷。”其实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曾在一棵树下听它叫了十五分钟，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迷惘，因为它的声音似乎不是它自己的，所有的声音都似乎是在模仿别的鸟叫，总有一种声音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鸟。专家说鸟叫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爱情之歌，以吸引配偶；二是战歌，是为了宣示领地的主权，威吓对手。但伯劳的叫声似乎有第三个目的，那就是设置陷阱，欺骗引诱别的鸟儿现身。它多变的声音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种类的鸟儿，它是鸟类中的“恶意者”。

同样是猛禽，但伯劳不能给人以雄鹰那样的好感，可能是因为它猎杀的都是小鸟，而对弱小的怜悯和爱惜是我们人类的本能。造物主为什么要创造出伯劳这样的小恶魔呢？我想是出于某种平衡的目的。天空上的事，谁也干涉不了，大自然自有它运行的法则，残酷的力量无处不在，强烈的生命意志也依然充满着大地。生生死死，起起落落，充满柔情又暗含杀意，又古老又新鲜，我们只能在这样的冲突中努力生活，奋力前行。